正月十五,上元。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元宵,京城之中热闹只增不减,街巷里坊,张红悬彩,宫阙楼阁,火树银花。
洛阳城彻夜笙箫,灯明如昼。
兴教坊因靠近外城长夏门,人烟渐少,灯火萧条,此时,一架不起眼的平头马车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岑樱挽着衫裙从车上跳下。
屋中已然冒起了炊烟,青芝在门上敲了三下,柴门应声而开,放了她们进去。
前来接迎的是高阳公主身边的仆妇玉娘,一边扶着岑樱进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岑先生还不知道县主要来呢,这会儿封侯爷和公主也在,正在屋里说话。”
高阳姨母和封姨夫也在?
她微微讶然,掀了毡幕进屋,正和高阳公主、渤海侯封询围炉而坐的不是父亲又是谁?比起上一回在诏狱中相见明显康健了不少,脸色也红润许多。
她哽咽唤了一声“爹”,扑过去跪下,泪如雨落:“樱樱不孝,直至今日才来看您……”
父女俩难得见一回面,高阳公主和封询都会意地退了出去,留父女二人说话。
阔别半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扑在父亲怀里哭泣的小姑娘了,很快擦净眼泪和父亲说起分别以来发生的种种来。
岑治一直看着女儿秀艳的脸颊,才半年过去,她脸上稚气尽脱,更显美丽。便问:“樱樱,陛下对你好吗?”
“陛下?”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父亲说的是新帝而非太上皇,微赧了颜点点头,“陛下对女儿很好……”
岑治目中有浓重的担忧闪过,欲言又止,岑樱不禁问:“阿爹是有什么话想对女儿说吗?”
岑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告诉她:“京城不是久留之地,阿爹想离开了。你愿意和阿爹一起走么?”
“阿爹要去哪儿?”
他摇头:“暂时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北上。”
“是要回阿爹的故乡白马津吗?”岑樱不解。
岑治一笑,也没说得太明白,只问:“樱樱是不是舍不得陛下?”
岑樱有些犹豫:“陛下为了救阿爹费了很大的工夫,我们就这样走掉,是不是不太好?”
她很想在父亲身边尽孝,也的确想离开,但当机会真正降临时,又觉得有些忘恩负义,好像利用完人家就一脚踹掉似的。
何况他是她的夫郎,她理应和他商量。
岑治也没强求:“樱樱已经长大了,就由樱樱自己做主吧。陛下……的确是个好孩子,若樱樱愿意留下,阿爹也不会责怪樱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