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小厮上前来,双手接过鸽子又安静地退下了。
那蜡封的竹筒已经被鸽子血染红了,闵疏也被沾得满手是血,可他来不及嫌脏,一双眼睛都在竹筒上。
纸条被他抽出一小节来,上头的墨迹还未干,大抵是刚刚才写完立刻就送出来了。
闵疏一双手跟雪一样白,指头微微用力,那字迹就露出半边——是个暨字。
字写得端正,不是文沉一贯风格。
闵疏身体一僵,把纸条又插了回去。
梁长宁垂眸喝茶,不抬眼也知道结果:“愿赌服输啊闵大人,要是今天晚上看到你一滴眼泪……我可是要加倍讨回来的。”
闵疏闭了闭眼睛,心有不甘道:“王爷怎么猜出来的?”
“不必猜。”梁长宁道:“这鸽子尾后一点红,是用朱砂染的皇家信鸽,每只都长得差不多,上林苑监养了几千只,一看就知道是往宫里报信去的。”
闵疏磨牙,却也拿耍赖的梁长宁没办法。
“宫里?”闵疏道:“这时候还能往宫里传什么消息?要传也是往外头传吧。”
他说着抽出纸条,低低念出声来:“暨南桥断,激民变困兽。”
他骤然抬头望向梁长宁:“暨南只有一座桥,此桥乃是铁锁加固,修建至今不过五六年,整整耗费三百万两银子,怎么可能因雪而断?!”
梁长宁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拿起自己方才扔到托盘里的帕子,细细地帮他擦手上的鸽子血。
闵疏没把手抽回来,任由梁长宁把皮肤擦得泛红。
“那咱们怕是猜错了,信不是往宫里去的,是从宫里出来的。”梁长宁眯了眯眼,道:“雪太轻压不断桥,人命倒是够重。事在人为,他是故意要激起民变。”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穷苦人家最怕雪天。大雪乌泱泱地下,地里空着倒还好,若是种了些经不住冻的庄稼,连着来年春天都生计都没了。
只是饿着便算了,可暨南那种地方,山高崖深的,农人大多都是就近用些山里的薄木料就把房子搭了。雪一重,山体容易塌陷滑坡,这才是最要命的。
但这几年暨南的收成好,又得了陈聪那样的好官,百姓也该盖上砖石房了吧。
有什么东西在闵疏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想起什么来:“王爷曾说雪灾半数是人祸,若房屋垮塌只是隔断百姓后路的刀,那断掉向外界求生之桥就是在……”
“是在积攒百姓怨愤,逼他们死。”梁长宁颔首,接上了他的话,“然而暨南布政使陈聪是个难得的父母官,他上京前必然安抚过百姓,或许曾许诺过会带着朝廷的赈灾银和粮食回去这样的话,更何况他已经派了左右参政使去邻省借粮,百姓都饿着等他带粮食回来救命,这是绝望中的一点希望,他们没等到陈聪的音讯之前不会妄动。”
然而事情却没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