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了手,接着却又发现手上和身上的皮肤触感也十分迟钝,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但不是衣服。
这是蜕皮。他没由来想到这句话,又紧接着想到“蒙眼”一类词,就好像他曾在什么时候也听到过这种话。
埃米特没有太惊慌,也可能是有过上一次的遭遇,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最好。
他缓慢地在被窝里磨蹭,新生的皮肤挣脱开被褪去的皮,还未完全失去水分,带着一种韧性的皮囊。
先是手指从固有的形状中抽出,接着是整条手臂。借助着床单和被褥,他又将躯体上的一部分撕开。只是这份束缚让他有些难捱,他在“旧有的他”之中休息了一会,而后继续努力从中挣脱了出来。
新生的皮肤过于柔嫩,即便只是从粗布被子中钻出来就让他感觉像是被砂纸磨过。埃米特坐在床上休息了会,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抹下他眼睛里的那部分。
先前他是以灵体的方式拿走的,这次清晰地感觉到眼睛里有东西,并且伸手去弄出来,让他感觉有些不太适应,特别是当眼里的东西……也算是他曾经的一部分的情况下。
花了一点时间,埃米特重现了眼前的光明。
床铺上是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皮,只是放在这里有些像某些怪诞小说中会出现的场景。如果谈话方块还在的话,他估计会立刻将这和那些“脱落之物”放在一起。
但是现在那个方块已经消失……
埃米特沉思了片刻,尝试着伸出手,按在那脱落下来的东西上。他有一个猜想,或许“谈话”的消失不是没有原因,而是在昭示他可以以他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干涉,而不需要外物的辅助。
果然,那些东西几乎在眨眼间便消失在他面前。埃米特又将“脱落之物”那张卡片翻出来看了眼,上面的图案里“皮”增多了,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张卡片的描述。
【一些皮屑。或者,我应该称呼它们为鳞片。】
埃米特对着卡片沉默下来。他有一些自己的猜测,尽管到目前为止,各方的暗示已经显而易见,包括他自己也能感受到有些更早的梦境之中与对方的融合。但他还是忍不住分出一点可能性,去思考“如果那并不是自己,那以后应该如何自处”。
未知带来的恐慌比想象中要多。他忽然开始思考起一些更本源的问题:如果他真的就是第十二章的司星者,那他为什么要“忘记”这一切?为什么要以“假死”的方式脱身到如今这个躯体上?
埃米特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拿了出来,对照已经写完的一本和刚刚开始写的那本,以及他自己的记忆,开始尝试推测。
镜中倒影在梦中提及过,他说“可他不介意继续循环,更不介意所提及的那不可避免的‘污染’”。
第十二章的司星者,也就是混沌之蛇,他曾经重复过无数次循环,并且将这件事告诉给过“这一次”的镜中倒影。如果不出意外,镜中倒影应当是目前的存在中最了解真相的一个。但从他那里取得情报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同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算不上“友善”。
而在阿塔纳卡那次遭人袭击之后的梦境里,混沌之蛇向某人解释了他手中的“逐羽仪式”的全部。其中他提及了两点,一点是和昨天门罗所说的“第七章交换出去的权柄”相合这件事,另一件则是提及了一个似乎很不起眼的点。
他说:“就是终点,终点也是。”
循环似乎没有首尾,但按照这样的说法……一定应当有一个“节点”。触发了这样的“节点”,一切就会进入下一个循环。
与镜中倒影所说的对照来看,埃米特怀疑,那个“节点”应该就是“污染”。
但是……“污染”又是什么?
将自己思考的过程留在了新的笔记本上,埃米特将另外一本收了回去。他一边思考着已有的记忆,一边穿上自己的衣服。
可能因为皮是新生的,就算先前没觉得有什么的服装此时也让他略感不适,但让他更不适的则是饥饿。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必须要马上找点吃的才行。
从旅店出来,埃米特直奔向最近的餐厅。吃饭的时候,他也跟着继续看了会他的笔记本。
节点……节点到底是什么?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混沌之蛇”的死亡。他死于第一章司星者,也就是逐夜狼之手,但循环并未开启。
可如果混沌之蛇已经死亡,那么往后如果再被“污染”,那循环再由谁来决定?
已死的司星者依旧能够掌管那份权柄吗?如果不能,那么……那是他在掌管那份权柄还是由权柄在掌管他?
埃米特的思维猛地顿住,他感觉自己完全想错了方向。
他几口将披萨全部塞进嘴里,又喝了口果汁,盯着手里的笔记本忍不住想。
错了,他不应该这样假设。他应该用另一种方式来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混沌之蛇,那么他为什么会选择“死亡”或者“假死”?
因为…疲惫或是逃避?不,那绝对不是主要的原因。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行不通?那也应该不是,他循环的次数足够多,他可以重复试错找到节点……但是要抛弃一切,抛下一切的话……
也就是说,他……
埃米特的思绪忽然顿住了,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