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刀在钝,能划出这么多伤口。”柳长泽的手快嵌入他肉里。
他心里骂着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嘴上却审时度势的说着:“可不是,裁好信笺贵。下管这等寒门学子连一个馒头都要掰着吃两顿,只好去买那些原浆的宣纸。侯爷可能没见过,原浆纸铺开如遮天蔽日,全靠自己一层又一层的叠在一起裁,割伤手是常有的事情。”
柳长泽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沈是目不斜视回看,但那种视线专注又模糊的感觉,让柳长泽心头一酸。
沈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示意的看了看手说:“柳侯爷,不知您对下官有何误解。但下官酒意已散,唯恐离席太久,惹人非议,只好先行告退,改日在登门请罪。”
利落明快的声音击碎了柳长泽的缅怀,他神色暴戾的附在沈是耳边,危险而低沉的说着:“你最好不是。”
而后,放开了手,甩身离去。
沈是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赞同想,性子又差了不少。
他手在腕间被抓的有些红痕的地方摩挲了两下,还能见到挂念的人,活着真好,只是可惜身份悬殊,不能叙旧畅言几句……
他气定神闲的往回走,看不出半分夜盲的样子,突然狠狠的撞上了个人,对方的乌纱帽磕在他鼻子上,酸的他眼里的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多灾多难,手都不知道被掐成什么样了,又到鼻子遭殃。
“你没事吧?”对方扶着他站直,充满歉意的说道:“都怪我太急了。”
沈是眼睛一亮:“常尚书?”
礼部常尚书见他一身冠服便知是新科进士,没想到人山人海竟记得到自己,倒也是缘分,多瞧了他几眼,只见月光下的状元簪花反着光入自己眼帘。
常尚书有些意外之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向来翰林院的人才便是新旧党必争的之人,更别说是皇上青睐有加的状元了,若得他相助,定是如虎添翼。
他故作高深的清了清嗓,留心问了句:“你是新科状元沈是,可有师从何人?”
沈是没想到他谈起这个,久违的大脑空白,这沈兄老师是谁,他还真没考究过,但、说一个人肯定没错。
他眼里蕴藏狡黠的笑意,轻声道:“曾受已逝沈太傅教诲。”
无懈可击。
常尚书看他的眼神马上就变了,沈太傅是谁?那可是死前最后一刻都在弹劾新政的铮铮铁骨啊!自己人,自己人,常尚书语气熟稔的说:“好啊,年少有为,子卿若还活着,会为你骄傲的。”
“……”
沈是无言以对,似乎目前朝堂里除了宋阁老,还没人可以叫他子卿吧。
而且,他并不想卷入新旧任何一党。
新政有利有弊,木已成舟,抓着那一方不放都没有意思。早日肃清朝野,将贪污腐化和压榨百姓的官员绳之于法,比什么都有用。
显然常尚书是没懂,沈是岔开了话题问:“尚书方才行事匆匆,有下官能帮忙的吗?”
常尚书面色突变,压着肚子跑了起来:“沈状元改日再聊,酒喝多了我先行方便。”
沈是望着他背影笑出声,这常尚书倒是一点没变,礼部交给这样简单耿直,爱装点门面的人操持,恰当的紧。
圣上用人,独具慧眼啊。
他不禁想起柳长泽,又生几分操心,明明是一个老师,一起长大,怎么性格完全不一样。
若是柳长泽有一半圣上的豁达,他也不至于如此放不下。
难道是他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对柳长泽太凶了点。但不严厉不成材啊,自己也有很温情的时候吧,柳长泽就是没见识过他父亲,那打起人来叫个狠。
沈是打了个寒战。
回到酒席时,文通半醒半醉,拿着酒杯和李云赋对碰,口齿不清的念着:“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云赋站也站不稳,迷迷糊糊还应着:“杯行到手莫留残,嗝——”
文通脑袋一团浆糊,拿汉白玉的酒杯猛敲脑袋:“残……残……”
席上灯火通明,沈是走近看清了点情况,笑着夺过文通手里的杯子,拉起两人:“残烛犹存月尚明,酒鬼诗人,可以走了。”
两人没完没了的对着,毫无缘由的跟着沈是走,没人去想为何沈是认得皇宫的路,只知道,醒来时便已在会馆的床上,睡了香甜的一觉。
沈是望着床上的睡如死猪两人,叹了口气。
瞎子领路,你们也不长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