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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3页)

我只能把这解释为记忆会出色地选择材料。在记忆中留下来而且不会忘记的东西,就是最宝贵的东西。至于怕忘记而一定要记下来的东西,便没有多大价值,而且作家很少能用得上。

记忆,好象一个神话里的筛子,筛去了垃圾,却保留了金沙。

契诃夫有第二个职业。他是个医生。显然,能有第二个职业,而且作一个时期,对每个作家都有好处。

契诃夫是一个医生,这不仅使他获得了对人的知识,而且对他的风格亦不无影响。假如契诃夫不是一个医生,那他可能写不出象解剖刀一样锐利的、分析深刻的、精确的作品来。

他的几个短篇小说(如象第六病室、没意思的故事、跳来跳去的人以及其他许多作品),写得跟典型的心理诊断一样。

他的作品不能容忍一点点灰尘和斑点。“必须抛掉无用的东西,”契诃夫写道,“把“按照”和“借助于”这种字眼从句子中清除出去,应该注意作品的音乐性,不能在一个句子中让“开始”和“停止”这两个词并用。”

他无情地把“食欲”、“卖弄风情”、“理想”、“圆盘”、“银幕”这些字眼从文章中驱逐出去。这些字眼使他讨厌。

契诃夫的一生是可资借镜的。他说他在许多年中,不断地取掉自己身上的奴性。只要把契诃夫的照片按照年龄——从青年到晚年——摊开,你便可以清楚看到外表上的那一点庸俗习气逐年消失,而他的面孔越来越严肃、深沉和优雅,他的衣服越来越大方和随便。

在我们的国家里,有这么一个角落,它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占有一席之地。这个角落便是奥特卡的契诃夫纪念馆。

对我这一辈的人来说,这个纪念馆好象一扇里面有灯光的窗户。从黑暗的花园可以看见里面自己几乎忘怀的童年。可以听见玛丽亚·巴甫洛夫娜——差不多全国都知道而且象亲人一般热爱着的那个可爱的契诃夫的玛莎——的温柔的声音。

我最后一次到这个纪念馆去是在一九四九年。

我和玛丽亚·巴甫洛夫娜闲坐在楼下的露台上。郁馥的白色花丛遮住了海和雅尔达。

玛丽亚·巴甫洛夫娜说这一丛郁葱的灌木是安东·巴甫洛维奇亲手栽的,这花仿佛有个古怪的名字,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她这些话说得那样平淡自然,就好象契诃夫还活着,刚不久还在这里,只不过暂时到哪儿——到莫斯科或者尼斯①——去了似的。

【①尼斯:法国南部的城市。】

我在契诃夫的花园里摘下一朵茶花,送给了一个和我们一起在玛丽亚·巴甫洛夫娜这里作客的小姑娘。但这位粗心大意的“茶花女”把这朵花从桥上掉到武昌—苏山溪里,于是它漂到黑海去了。跟她不能生气,特别是在好象随便哪里都会碰到契诃夫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他若是听见,因为掉了一朵从他园里摘来的小花这么一点小事情而去责备一个灰眼睛的惶惑的小姑娘,他会不高兴的。

(二)亚历山大·布洛克

布洛克有一首早期的不大著名的诗:温暖的夜笼罩着岛屿。

其中有一行诗,悠扬而缠绵,使人回忆起那模糊的青春时代的全部美来:

“我那遥远的梦幻的春天……”

这是一句不同凡响的话。这是光,整个布洛克便是由这种光造成的。

每当我到列宁格勒的时候,我都想(不是坐电车或汽车,而是徒步)到普利亚日卡河上去看看布洛克的故居。

有一次,我在荒凉的街区和淤塞的运河中间迷了路,始终没找到布洛克纪念馆。但我偶然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巷里看到一幢褪了色的砖房子上有一块纪念牌。原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里住过。

不久前,我终于找到了普利亚日卡河岸街上的布洛克纪念馆。

深秋用落叶填满了污浊的河流,普利亚日卡河彼岸便是市郊的工人码头区。看得见工厂、造船厂、船桅、烟、苍白的黄昏前的天空。但普利亚日卡河上却是荒凉而寂静,好象在窎远的边陲地方。

对象布洛克这样的诗人说来,这个地方是一个奇怪的隐身的地方。布洛克所以找这么一个寂静而且近海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地方可以使心猿意马的人类心灵趋于平静。

(三)吉·德·莫泊桑

他的生活对我们是一个谜。

——芮纳尔论莫泊桑

莫泊桑在里维拉有一艘游艇叫作“漂亮的朋友”。他的一篇最悲惨、最惊人的作品在水上就是在这艘游艇上写戍的。

在“漂亮的朋友”上,莫泊桑用了两个水手。年岁大一点的一个叫伯尔纳。

水手们一丝一毫也没让莫泊桑看出,他们在为他耽忧,虽然他们看到近来他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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