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地里在州府要员身边安插眼线,这手段着实不磊落。若往大了说,这几乎是在挑衅律法规制。霍奉卿哪敢让她知道?
却没料到,云知意在察觉田岭的图谋后,一反从前那种“非黑即白”的固执,选择了成为他的同路人。
既是同路人,这事就不能再瞒下去,否则往后很容易“误伤友军”。
霍奉卿目视前方,握着云知意的手紧了紧。“无论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我都不能不设防。”
云知意扭头盯着他的侧脸,目光须臾不离:“那,在我接任这个职位后,你想过要撤掉那些眼线吗?”
借着廊下灯笼的荧荧红光,可以清晰看到霍奉卿的喉结滑动了数下。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云知意,惴惴直视进她的眼底。她不闪不避地回望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心中作何想法。
霍奉卿深吸一口气,虽忐忑不安,但还是选择了开诚布公:“没有想过。”
“也就是说,方才你故意漏出口风,引我来问你,是因为我终于选择了与你并肩同道。若非如此,你还会继续防着我,对吧?”云知意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还是那么看着他。
“你……”霍奉卿顿了顿,目光紧紧攫着云知意的脸,“对。你若是生气介意,要打要骂都可以。”
霍奉卿相信,以云知意的聪慧,完全能明白:他的防备,针对的是“州丞府左长史”,而非云知意本人。
在公,他确信自己没做错;但在私,他不确定云知意心中是否会有芥蒂。
公私两论,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的难。就连霍奉卿自己都不能保证完全做到。
人心最是矛盾,有些事,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试想想,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着喜爱,极尽所能地卖乖讨好,背地里却又埋了眼线时时防备着……
这种事,换了谁都很难不介意吧?
随着云知意长时间的沉默,霍奉卿本就绷紧的身躯愈发僵硬了。
他心下着慌,脑子越来越乱,一时之间竟语塞,不知该如何自辩。
——
夜风从云知意耳旁掠过,最终撩落她鬓边一缕碎发。
她的目光定在霍奉卿面上,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慌乱眼神,片刻后忽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然后,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记。
“突然知道自己身边有别人安插的暗桩眼线,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因为这样显得我很蠢。”
在他惊讶到呆滞的注视下,云知意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