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哪店?
这个隐没于人海的传奇妖妇,何处落脚?
是一个全然陌生,无人认得也无人理会的内地小镇。
戴罪之身落荒而逃,俗谓“着草”,在香港那么些年,三教九流过关斩将,想不到她终于也“着草”潜逃,蛰伏在红尘滚滚的路旁。
一个女人的背影,打开那随身携带相依为命的饭壶,里头盛的是最寻常而廉宜的火腿双蛋饭。用一个塑料汤匙一下子把蛋黄戳破,蛋黄马上逃逸到白饭中,溜走了。
饭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再没有珍贵的婴胎来滋补养生,也香。
媚姨明显地憔悴、佝偻、苍老,她眉目骨架仍在,可是逃难的岁月,艰苦的日子正在开始,六十多了,是否支撑得住?
人始终敌不过岁月的。一切繁华绮丽只属假象。
“秘方”只是她的回忆,在香港半生努力所得,全部烟消云散,什么都来不及带走。
如何维生?
媚姨当然有办法。
她是狂风暴雨,或凄风苦雨下,一个坚毅不肯倒下去的女人。
人,从哪儿孕育出来,又回到哪儿去!
沿街贩卖鸭仔蛋、鸡仔蛋,胚胎被油煎得香香的。东奔奔,西跑跑,总有一口干饭。
她挑着担子,穿越长长的行人隧道,往前走着。隧道如同阴道,尽处便是自己的子宫。旁观者清,她一点也没察觉,只哼着最青春亮丽的日子,一阕心爱的歌,她的主题曲。
这回,黄月媚有充裕而悠闲的时间,把整阕主题曲哼了又哼,直到地老天荒……
“洪湖水,浪打浪,
洪湖岸边是家乡。
清早船儿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舱。
四季野鸭和菱藕,
秋收满舨稻谷香。
人人都说天堂美,
怎比我洪湖鱼米乡!
洪湖水,长又长,
太阳一出闪金光,
共产党的恩情比那东海深,
渔民的光景,
一年更比一年强!”
媚姨的传奇,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