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杰生平最恨人笑他,碰见了必要打一架,便无事看他一眼,都要扬一扬拳头,谁知被卫善这样笑了,心里竟暖融融的,就这么蹲在雪地上,呆呆仰头看着她笑。
卫修一面爬山一面不住拿话去刺秦昭,秦昭便似一团软棉花,半点脾气都没有,卫修越发气恼,小妹成了别人囊中之物,眼看着她和魏人杰呆在一块,秦昭竟然不吃醋。
半点儿不喝醋那就是心里没有小妹,想一想道:“这两个人定是打猎去了,魏人杰箭法精准,善儿很喜欢同他一道打猎,两人老是笑闹,叫人为难。”
秦昭依旧听着,卫修心下更气,若是看中妹妹怎么不急,若是没看中,作甚又要娶她:“魏人杰这傻小子虽然蠢些,待善儿倒是一片真心。”可惜姓魏,可惜太蠢,二哥当哥哥是极好的,要是当妹夫总怕他心思太多,善儿一派天真,竟让他在屋里过夜……
“我待善儿,日月山河皆可鉴,若有相负,天打雷劈。”秦昭一字一顿,把卫修噎在原地,他自己却浑若无事,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在林先生竹屋门前,抖落袍角沾的碎冰细雪,伸手叩了三下柴门。
卫善和魏人杰两个黄昏时分才回城中,在城外消磨一天,魏人杰不肯服输,又回林中把那一串麻雀捡了出来,头一只连毛带肉烤着吃,火太旺把毛全燎着了,烧成一只圆炭球。
跟着又砸冰钓鱼,把小时候玩的那些,重拿出来玩一回哄着卫善高兴,两人蹲在雪地上点柴烧火,他心里虽想过怎么没人来寻,又盼望无人来寻,最好一片白雪里就只有他们俩个人。
想到卫善平日里最不耐烦跟他出来,今天却不急着回去,心里咚咚直跳,猜测她是不是也有意,脸上红了又红,手心出了一层一层的汗,到黄昏回去了,还晕陶陶似喝了酒,看着她进门去,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卫善一回房看见卫修坐着,就知道秦昭已经回去了,骑马出城碰见魏人杰,那顷刻间两人打的手势还是小时候的暗号,手指头一捏一松,对方就知道意思,多少年不用,情急之下竟然想了起来,而秦昭在顷刻间竟也明白她的意思,笑盈盈的把风帽一解扔在桌上,问道:“二哥的事办成了没有?”
卫修也不同她说话,指一指窗户边,卫善解着斗蓬往窗边一探,就见窗前一排雪兔儿,一只只巴掌那么大,拿竹叶托着,红果嵌着当眼眼睛,细叶辟开当耳朵,她捧起一个来,托在手里,又怕它化了,赶紧放下,喜滋滋的问:“这是二哥给我捏的?”
秦昭办完了事,急着要回去,卫修还当他怎么也得等一等善儿,可他径直来到卫善院里,拢了一捧雪,挑出宽竹叶,捏上了七八只,用屋中红果盆景里揪下来的小红果作眼,竹叶插在雪团上作耳,一溜儿排在窗前。
卫修张口结舌,先还觉得他待善儿没有小儿女情怀,看他把雪拍实捏成团子,眉眼带笑把红果嵌在雪团中当眼睛,一只只摆放齐整了,一个字儿也没留,披衣上马,对卫修点点头道:“我去了。”
一时又成了那个眉凝冰霜的秦昭,卫修送他出门,又回到善儿房里,看着红栏下绿叶托着的雪兔,二哥当妹夫,倒也没那么别扭了。
卫善让沉香凿了一盆冰来,屋子里地龙都不不许烧了,摆了一盘小雪兔,搁在妆台上床桌上,一抬眼就能看见。
第113章桃花
太子妃甄氏是京城人氏,虽是小姓人家出身的,家里却是世代耕读,往上数五代都是身家清白,没有犯男罪女,人生得庄重,年纪也已十六,在选女中算是年纪大的,脾性仁厚,性子沉稳。
既定下旨意要娶为皇家妇,甄家原来的屋子便不能再住了,太子妃的父亲也读过几年书,授了一个五品散官,家里从此就算有了出身。
工部礼部将近新年里也未停工,圈出一块地来,替甄家盖起宅子,太子妃要住回本家,等待二月大婚迎娶,屋子太浅窄,进出的人又多,连宫中配给的尚宫宫人都住不下。
除了甄氏,余下得封的苏氏李氏俱都不京城本地人,挪到离宫居住,继续派训导尚宫教导规矩,等到太子妃进了宫门,再把她们接进来。
东宫的屋子是修整过的,要添几位娘娘也都各有屋子居住,卫敬容又特意把秦显叫到身边来,再把那些话叮嘱他一回,秦显点头听着,听完了便道:“别人都出宫去,总得让她也出宫去。”
卫敬容一怔,姜家确有封号,当时进京,正元帝也赏赐了宅院,当日把姐弟俩个留在宫中,是二人年纪还小,打着抚孤的名头,总不能一进京城就把人放在宫外。
如今却不一样,翻年姜微碧就要十五了,又要嫁进皇家来,她是太子良娣,份位比太子妃低一等,进门却要比所有人都晚些,要等她除了服,才能进东宫。
秦显会提这个,卫敬容倒不觉奇怪:“姜家的院子也得修葺,总不能甄家还未修好,就先修姜家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再等一等。”
顺义侯是侯府,比五品散官不知高了多少,当日赐下宅院时也已经修过一回,又给了两千亩良田果林,都归皇庄打理,年年要报一回进项,直到姐弟二人离宫回府。
秋收刚过,今年收成极好,帐册也早就送到长安殿去,卫敬容虽改了性子,可这些事上还是办得清楚明白,有一是一,绝不因为姜家姐弟势弱就纵容底下人欺负姐弟两个,瞒报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