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倒写得很简单,说泷关一战,银甲军全军覆没另有隐情,真相还待查明。信末提到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一个泷关之战的幸存者。”
莫清岚脸上一片疑虑的神色,“银甲军已覆灭四年,为何会有人给你写这样一封信,提供一个名字,却不提供任何证据?”
陆照昔道:“我也不知道写那封信的人出于何种目的。但是信上的内容,却说出了四年来一直困扰我的谜团。”
那封匿名信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打破了她四年来内心压抑的沉寂。陆斩云和萧浔的死,两万银甲军的死,让她每每午夜梦回都心痛如绞。她虽然一直有所怀疑,但是当初北伐失败,陆家也岌岌可危,她不得已上了战场,去胡夏国平叛,后来又辗转去了仇池国。这四年来征战沙场,陆家总算得以重新站稳脚跟。直到那封信的出现,她才知道,原来四年后还有人跟她一样,在追寻银甲军覆灭的真相。她派人去追查了匿名信的来历,可是却毫无线索。即便如此,心中的火苗已经被点燃,就再也没有被熄灭的可能!
莫清岚凝思道:“所以,阿照,你此次叫我来京城,是另有目的。”
陆照昔平静了一下心绪,说道:“我听说莫姐姐一直未嫁,确实想把当初我哥哥写那封信的真相告诉你,或许能开解你一番。但是接下来的事,但凭莫姐姐自己决定。”
知道了陆斩云当初那封绝笔的来历,确实解开了莫清岚的多年来的一个心结。她已预感到接下来陆照昔要说的话题,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我此番进京,虽说是为了建神羽军,但是我还想借此机会查明泷关一战失利的原因,不能让我哥哥、萧浔和两万银甲军将士死的不明不白!”陆照昔的语气坚定如铁。
其实,还有一个她没有说出的理由。如果泷关一战另有隐情,银甲军遭陷害,那么他们陆家和北防军就随时有重蹈银甲军覆辙的可能。因此她和陆宗阳商议后,陆宗阳尽管不想让她涉险,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决定。
莫清岚道:“你想调查银甲军覆灭一事,所以,你想让我们灵谷山庄为你所用。”
“莫姐姐聪慧,一下就猜到我在想什么。”陆照昔的语气十分坦诚,“不过,我知道灵谷山庄行走江湖,并不涉朝堂风雨,所以我绝不会勉强莫姐姐。”
莫清岚明白,陆照昔虽然是陆家的将军,手下不乏精兵强将,但是她毕竟身在明处,有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而灵谷山庄是江湖势力,与陆家也并无明面上的往来,所以灵谷山庄暗中行事就方便得多。但此事涉及朝堂纷争,灵谷山庄一旦卷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然而,这还不是莫清岚最担心的。灵谷山庄虽然不涉朝堂,但是朝中大势她还是了解的。先太子暴病而死,皇帝体弱,两大权臣把持朝政,他们陆家刚刚安稳下来,陆照昔就被召入京城。这些朝堂风云,是眼前的这个比她还年轻的女子能应付得来的吗?
莫清岚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北伐是先帝的旨意,此事已是过去四年的陈年旧事,你现在没有证据,又从何查起呢?”
陆照昔冷笑道:“我爹当初并不赞成北伐,却不能违抗先帝的旨意,不得不率军北上。虽然先帝过逝,但是当初支持北伐的朝臣还在,还有,信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莫清岚眉头紧蹙,“可是,如果有人能让两万银甲军消失得毫无痕迹,你即使找到了真相,你又能对付得了他吗?”
陆照昔直视着前方,沉声道:“不管对付得了,还是对付不了,我都要找到真相。”
莫清岚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不怕,这个真相会让你万劫不复?”
陆照昔的手不自觉地抚向胸口,仿佛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被战火焚烧,被悲伤洗涤。良久,说道:“人终究是有念想的,不是只要活着就满足了,如果没有那些念想,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莫清岚心中一凛。是啊,人总是要有念想的,就像她可以为了陆斩云承受任何苦难。可是,陆照昔是陆斩云的妹妹,如果陆斩云还在,他会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为他涉险吗?
莫清岚站起身,走到陆照昔身旁,叹道:“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人,连活着都是很艰难的。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们就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念想,割舍自己的情感。活着,就是最重要的。阿照,你好不容易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爬出,还要让自己陷入另一场漩涡吗?”
陆照昔幽幽说道:“我自从披上战甲的那一天,就再也不是那个倚仗父兄躲避风雨的人了。我如今既然来了京城,就已经身处漩涡。”
“可是,以你的聪明,你可以脱身的。。。”莫清岚的语气如一个长姐般的关切。
李照昔当然明白她的顾虑,轻叹道:“莫姐姐行走江湖,以侠义二字立身,必定知道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你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怎么顾惜起我来了?”
莫清岚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她的脸上坚定而平静,并无半丝畏惧和犹疑。她不禁暗暗惊叹,多年前那个还要让情郎背着的少女,在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创痛和沙场出生入死的洗礼后,浑身散发着一种让她几乎无法直视的泠冽光芒。
陆照昔回视着莫清岚,微微笑道:“此事事关重大,莫姐姐无需现在做决定,我随时等你的答复。”
莫清岚思量着,即使她的灵谷山庄不愿意卷入,她又如何能阻挡她要调查真相的决心?如果斩云蒙冤而死,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终于一咬牙,不再犹豫,握住陆照昔的手说道:“阿照,既然你心意已决,为了斩云,我莫清岚绝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