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火高八丈 直奔山的最高处 用望远镜朝渡口那边一瞧 几乎把肺气炸 只见中央纵队和军委纵队熙熙攘攘地拥挤在狭窄的山间小道上 正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彭德怀张大嘴巴猛地吸进一口气 气愤地返回指挥所 对杨尚昆说了几句什么 便一骑马飞到中央纵队 可当他一眼见到老人孕妇蹒跚地身影时 心里立刻又多了几分哀怜 气得直笑 鼻子里呼呼冒火
突然队伍不走了 从前头传来一阵嘿哟嘿哟的吼声 彭德怀十分奇怪 滚鞍下马朝前挤 到前面一看 气得只差没把帽子顶起来
只见一台大机器卡在一道坎子上 十几个浑身是泥 脚上包着破布的青年小伙 正嗨哟嗨哟地用力推撬机器 一个丝一个丝地往前移
彭德怀忍着气好奇地走过去 问 什么玩意儿
民夫们一见彭德怀 顿时泪水哗哗 纷纷哭道 彭军团长 你行行好吧 帮我们跟上面讲几句好话 放我们回去吧 脚板上泡堆泡 天天在烂泥巴里踩 一沾地就痛得钻心 人家走光路都嫌累 我们的肩上还得压上这个鬼东西 呜呜呜呜
彭德怀的眼泪也要出来了 苦涩地咧着嘴
民夫管理队女队长刘英走了过来 对彭德怀说 这些民伕也真可怜 滑诈的早乘黑溜了 剩下这些老实的 苦不堪言
彭德怀指着成捆成捆的大东西问道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刘英苦笑说 大到几千斤重的机器 小到卫生纸 就连头头们办公用的桌椅板凳都带了出来
连板凳都有啊 彭德怀惊得目瞪口呆
一民夫苦笑道 不带出来 首长路上要办公 坐哪里呀 嘻 不瞒彭军团长说 那个外国佬住的房子要是能搬啊 嗨嗨 恐怕也抬出来了
哧 一些人了笑起来 可笑得同哭一样
此刻炮声更密了 枪声也更急了 厮杀声一阵高过一阵
彭德怀一拳砸在树干上 痛苦地说 这是要断送红军 他娘的
民夫纷纷上前问道 彭军团长 今天走明天走 到底要到哪里去 还要走多久
彭德怀痛苦地抠着树皮说 不知道
民夫笑道 保密吧
彭德怀说 确实不知道
民夫笑道 军团长会不知道 鬼信
彭德怀苦笑说 真的不知道 不哄你们
说到这里 彭德怀扭头问刘英 像这样的杂七杂八总共带出来多少
光担子就有好几千副 刘英十分生气地说 彭军团长 你说咱们到底是打仗还是搬家哟 这些黑古隆冬的东西 成百上千斤一坨 吃又吃不得 打又打不得仗 全靠肩扛手搬 卡在路上真是害死人 你看看那台X光机 得七八个年轻小伙子用手这么捧着 就像捧着一个小娃娃 慢慢细细这么移 一天还移不了几里路 到底要抬到哪里去 到底要走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呀
彭德怀气呼呼说 什么卵都带上 打的什么仗 我找他们去
说罢 也不上马 直管咚咚咚咚朝前走
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警卫员赶紧向彭德怀递过雨衣 彭德怀不要 一个劲朝前走 前面一位孕妇 挺着个大肚子停在路边不停地捶着腰 雨水从她头上和弯弯的肚子上瀑布般往下淌 彭德怀过细一看 原来是贺子珍 赶紧走过去 关切地问道 子珍同志 走得动吗
是老彭呀 贺子珍抹着头上的雨水 与彭德怀打招呼
彭德怀叫警卫员把雨衣递给贺子珍 贺子珍不肯收 捶着腰慢慢向前走去
彭德怀看着心痛 不忍心停留 埋头继续朝前赶 一会雨停了 泥泞的路上不时有人滑倒 彭德怀心里窝着一团火 一个劲地朝前冲 前面有人跌到了 彭德怀一看是毛主席 更加加快了脚步 隔老远就吼叫起来
毛主席艰难地爬起来 满身是泥 看着彭德怀
彭德怀赶过来 敞开嗓门吼道 我说老毛 你老婆就在后面 挺着个大肚子在雨里淋 你也不去看一下
毛主席忧郁地看着天 什么也没说
我们到底是要到那里去呀 彭德怀指着那些机器气愤地说 你们这到底是打仗 还是在搬家
毛主席只是低低地发出一声叹息 还是什么也没说
彭德怀愤怒地说 一天的路四天还没走完 搞么子鬼啊 就为了这些七七八八 死了好多人啦
恰好这时秦邦宪牵着马上来了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 听了彭德怀的牢骚话 更加有气 训斥彭德怀说 什么七七八八 那都是用来印革命钞票的革命机器 不带上 难道叫我们用国民党的钱吗
彭德怀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吼道 都娘的死绝了 还要钱干什么 兵贵神速兵贵神速你懂吗 现在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干部战士用血和命换来的你知道吗 你们把中央革命根据地败光了不算 还要把红军都搞光才罢手是呗 你害了别人不算 还要害自己是呗 再这么下去 你的脑袋总有一天会要摆到蒋介石的桌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