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羌歌城一战,摩戈也曾殊死奋战,被自己刺了三剑,身受重伤。自己敬他是位英雄,悄悄放过他,只抓了塔萨王族的人。当时摩戈曾向自己承诺,有生之年,绝不与自己为敌。
时隔两个多月,他怎会出现在京城,怎会挟持大嫂与丹儿?摩戈,他不象是出尔反尔之人啊!
“皇后与丹儿是去乌龙寺为你与水儿祈福的,因为再过几天,你们便要成婚了。”萧潼的声音缓缓在凤清宫中响起,低沉而晦涩。
萧然好象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太狠,令他有几秒钟无法呼吸,连思维都停顿了。然后痛苦好象被开了闸的水,突然涌进来,一直没到他头顶。
大嫂与侄儿是为了自己才被劫持的,而劫持他们的人却是自己私自放过的敌人。即使他一千、一万个不相信,可那封信上的字迹他却见过。与塔萨在两年内多次交战,他们的战书都是同一个人写的,那个人的字他已经很熟悉,他就是摩戈!
“大哥……”他觉得血液又慢慢回到自己身上,可是已冻结成冰。他的身子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一念之仁,悔之晚矣,命运弄人,一至于斯!大嫂、丹儿因我而受苦,大哥因我而受尽心灵的煎熬,穆国因我而丧失尊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苍天在嘲笑我,笑我这种愚蠢的善良么?萧然,萧然,你罪孽深重……所有的痛苦都堵在他喉咙口,他仰起脸,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是我的错……我最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大嫂与丹儿……”
“这么说,这封信确实出自摩戈之手?”萧潼盯着他,努力压抑着怒火,仿佛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
萧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哥,你仍然不忍心怪我,是么?所以你希望这封信不是摩戈写的,你希望抓走大嫂与丹儿的人不是他?
“是……这字迹……小弟认得,正是摩戈的。”萧然艰难地从嗓子里逼出声音,“小弟该死,自作主张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导致今日之祸。小弟知罪,请大哥狠狠责罚……”
“啪”的一声,意料中的耳光重重地砸在自己脸上,萧然的头被打得偏过一边,脑子里一阵晕眩,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烧开,齿间又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没有丝毫迟疑地跪直身子,等着大哥的下一个巴掌。
“自作主张、阳奉阴违、屡教不改!”萧潼低声咆哮着,不想让宫外的侍卫听到自己狂怒的声音,可是他的脸扭曲得可怕,“朕不许你去看萧翔,你偏要去。若非念你当时被朕屈打,已经伤痕累累,朕早该狠狠抽你一顿!朕对你说的话,你永远当成耳旁风,在你心目中,何为忠,何为孝?难道都是放在嘴上说的么?”
萧然俯伏在地,羞愧得无地自容。这样的斥责比鞭子抽在身上要痛过百倍。
“抬起头来!”萧潼怒喝一声,“看着朕!”
萧然身子一凛,大哥一定以为自己想要逃避责罚了,连忙抬起头:“大哥,小弟知错了,请大哥教训……”
“啪”,又一个耳光抽下来,萧潼的声音异常严厉,“认错的话,你从小到大说得多了,可你有改过么?”
萧然两颊涨得通红,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恭敬地跪得笔直,低垂着眼帘,想象大哥接下去要狠狠抽自己一顿。脸上好痛,可他不敢逃避,他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可是萧潼没有再打他,只是面沉似水,逼视着他,一字字道:“请罪认罚就能解决问题了么?朕的大将军难道便是这样治理他的军队的?朕知道,不过是一顿打,反正你也扛得住。可是朕要你知错就改,知错就去弥补!”
萧然一震,猛地抬起眼帘。
“滚起来,马上去想办法救人!若是救不回皇后与丹儿,你提头来见。若是救回来,朕再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是。”萧然认命地闭上眼睛。救不回人来,自己万死莫赎其罪;可救回人来,大哥仍然要跟自己算账,反正是逃不过这顿打了……萧然,你该打,就让大哥好好出出气吧。
低着头走出凤清宫,就听里面传出咣的一声响,仿佛是什么瓷器被砸在地上摔碎了。宇文方见萧然活着出来,只不过脸上有被掌掴的痕迹,大大松一口气。谢天谢地,皇上还算忍得住气,没有当场要了王爷的命。
萧然吓得冷汗如雨。
乌龙寺,大嫂与丹儿是在乌龙寺出事的,应该先到那儿去看。萧然死死攥紧那封信,走出宫门,刚要飞身上马,忽然心念一动,重新打开那封信。
确实是摩戈的字,可是……他忽然想起羌歌一战,自己一剑砍在摩戈右臂上,几乎将他整条手臂从肩膀上卸下来。难道他这么快便好了,而且写出来的字丝毫不差……
难道不是他?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那么熟悉他的字?模仿得如此相像?
萧然摸着自己滚烫的双颊,后悔得不得了。刚才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自己提出疑问,说不定就可以免了这两巴掌……
番外一 少年霸气
穆桓帝瑞庆十二年,萧潼十四岁,萧翔九岁,萧然七岁。从萧潼十三岁起,穆桓帝萧衍已经开始让他参与朝政,每日随自己一起批阅奏折,了解国家大事。
可能所有的父亲都认为长子是应该有担当,而幼子是应该受宠爱的,堂堂一国之君的萧衍也不例外。再加上萧然从小长得粉妆玉琢般可爱,又兼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深得父皇与母后的欢心。这孩子天赋过人,从小便被太傅们喻为小神童,不仅读书过目成诵,琴棋书画、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萧翔只比萧然大两岁,可萧然却更喜欢比自己年长了七岁的大哥萧潼。只要萧潼一有空,他就会粘着他,听他讲故事,缠着他带自己去宫外玩。
萧然喜欢大哥,却也对大哥充满敬畏。在整个皇宫中,只有大哥的话对他来说是权威,连太傅、父皇母后都无法与大哥比拟。
十三岁的太子萧潼,已经体现出天生的帝王之态,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出那种天之骄子的尊贵、威严、冷峻与魄力。教授他们功课的太傅陆崇文、傅永年二人都已年过花甲、学识渊博,可是面对这位年少的未来天子,他们却总是莫名地感觉到压力。
凤清宫,一场春闱后,吏部那些主考官将他们选定的贡士文稿呈于萧衍,请皇上御览。萧衍看过一遍,交给萧潼:“潼儿,这些答卷你也好好看一遍,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萧潼拿起答卷一份份地看,越看越生气,将那些答卷往桌上一拍,怒声道:“吏部这些昏官,尽会选些歌功颂德的文章。天下有学之士全被他们埋没了!”
萧衍勃然变色:“潼儿,你此是何意?”
萧潼走到父亲面前,郑重而不失恭敬地道:“父皇肯不肯听儿臣说几句真心话?”
萧衍皱眉:“说。”
萧潼年轻英俊的五官映着凤清宫的阳光,双眸熠熠闪亮,目光沉稳而充满睿智,字字清晰地道:“父皇,科举制度自古以来便是死板的、不合理的,在儿臣看来乏善可言。那些莘莘学子们,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