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镜子,空荡荡的厕所里,有低低的抽泣声。我不敢四周环顾,万一有恶鬼在找替身,老子一回头就会被抓走,在深夜的医院,得打足精神。我害怕得把手塞进嘴巴,哭声就停止了,再把手拿开,哭声又开始了。
老子的嘴巴是恶鬼的开关,这发现吓得我腿发软。
我挪到门外,出于善良,对厕所里面小声说,不要哭了,总会好的。果然,厕所里没哭声了,转移到了走廊。我心惊肉跳,只好咬着拳头,挪到17号病房。
我要推门。门里,有人会把树枝当作棒棒糖塞进我嘴巴。门里,会有人把生活费花掉帮我过生日。门里,会有人追着火车,而悲伤远走高飞,爱情粉身碎骨。
我要推门,可上帝会扯断线路,滴答一声,剩余的生命呼叫转移到另外的地方。
我要推门,可有人会笑嘻嘻地伸出手来,看一本五十块。
站了很久,我推开门,两张病床,一张空着,另外一张贴近窗户,满世界的记忆都从罅隙奔涌出来,跑在月光前面,包裹住一具小小的身体。
早上煲的汤,喝掉。
在哪儿煲的?妈的,厕所水烧的吧?
那又怎么样,宿舍用热得快煲汤,好危险哦,喝掉。
什么汤?
红枣木耳汤。
不喝便宜货。
那你要喝什么?学校附近能不能卖到材料?
我要喝澳龙鲍鱼鹿茸熊掌牛黄狗宝林熙蕾掀裙子李嘉欣脱裤子天书奇潭佛跳墙黯然消魂汤。
你不喝是吧?
对的。
一壶汤浇在我脸上,满头红枣,来往的同学看我的目光,就好象看到一支滋补养颜的千年老人参。
泼汤的一双手,缠绕在绷带里面,左手完全包住,右手只露出半个手掌。
我拿指尖轻轻去碰她右手背,冰凉。
这双手,一直没有戴过戒指。承诺就象断了线的风筝,小孩子高高跳起,也抓不到和晚霞融化在天边的影子。她想戴上的,我想为她戴上的,季节默不作声地公转,花朵开在了地球另外半边。
我的脸贴到她的右手,绷带的边缘,依稀有柔软湿润的伤疤。
我只碰触到一厘米,却知道她全身布满,用最精确的仪器,也不能测量出具体面积。
我赶紧把脸挪开。
可是泪水猛地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