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将手一扬,一件物事落在桌上:“你自己看吧!”
是一封带着淡淡水粉味的信件,我抽出来看了一遍,头“轰”地大了。那上面通篇用华丽的骈文表达对我的爱恋,特别提到我“送”给他定情的发簪,写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就差与我同生共死了,最要命的是结尾处还有一大片表决心的鲜血。
江容,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第二天,我和江原都顶着一张铁青的脸上路。江原大概在为他的一时发昏生气,我则一边诅咒江容,一边在腹诽江原,他居然在搞清楚真相之后,照样将我强留在卧房里睡了一夜,害我失眠了大半个晚上,这种人会有真心?
晋王在王城北郊有一块封地,靠近邙山脚下,方圆二十里,其中一小部分被辟作了骑射场,因为地势偏高,只能骑马过去。每年的骑射之会显然是宣扬自家实力的机会,天御府这次随行百人,除了步行的护军外,剩下的都是有一定实力的武将。我看看身边,似乎骑马的官员中,只有我一个算是文职。
在我身边,裴潜正东倒西歪地与一匹温顺的雌马较劲。这小崽子听说可以见识真正的武将骑射,本来很是兴奋,可是跨上马背没多久,那股精神就全没了。饶是我一路提点,他还是连方向都掌握不准,屁股离不开马鞍,颠得上下牙打架。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裴潜十分紧张地揪住缰绳问我:“还有多久才到?”
我有些同情地道:“现在刚出城,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罢。”
裴潜脸色惨白。
江麟轻松自如地骑着一匹枣红马,有意无意地驰过我们身边,扭头对裴潜道:“你这么左右颠晃,是在表演马技么?”
裴潜正绷直了身子努力保持平衡,听了江麟的话,脸色微微发红,但他此刻自顾不暇,难得没有开口。我朝江麟笑道:“裴潜从没骑过马,小世子骑术精湛,不如教教他。”
江麟看我一眼,哼道:“我看你骑得更好,教他最合适了,教好了还可一起做贼。”
裴潜不说话,不代表他不生气,生气的结果就是不小心放松了缰绳,他身下的坐骑突然向前一冲,差点将他甩下马来,吓得抱紧了马脖子。
江麟嘲笑道:“你以后骑马最好用这姿势,好看得紧呢。”
我帮裴潜稳住坐骑,皱眉道:“小世子,你与裴潜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兼之年纪相差不多,做个伴不是很好么?别这样冷嘲热讽了罢。”
江麟听了,对我越发鄙夷:“你以为自己是谁?本世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抖抖缰绳赶到前面去了。
裴潜白着脸,总算又坐直了,怒气冲冲看着江麟的背影,正想开口说话,上下牙又磨了几下,只得闭嘴。
终于到了骑射场附近,江成早得到消息,亲自等在路边相迎。江原领头下马,我们这些下属也纷纷跟在他身后。裴潜早迫不及待地溜下马,奔到我身边。
江成一身淡青猎装,腰间挂着箭囊,身后武士同样个个劲装,再加上两旁举着旗帜的兵士,显得他比上次见时多了几分张扬,要不是脸上还挂着谦和的笑容,肯定没人不觉得他是来示威的。
我扯扯前面的武佑绪:“这场面似乎排场得有点过分啊。”
有人在我身后道:“这算什么?去年我们天御府做东时,那场面也不输眼下。”
我回头看见一身轻装的萧靖,便问道:“不知萧参军此次要施展什么高超技艺?”
萧靖微笑道:“不敢,在下弯弓射箭勉强拿得出手。只是我从出府时就一直好奇,历来除非天御府做东,文职官员都是不参加骑射的,莫非凌主簿竟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技要展示?”
我笑道:“萧参军取笑了,蒙殿下恩惠,在下不过来凑个热闹罢了。等萧参军上场时,在下一定为你摇旗呐喊。”
萧靖笑着拱手:“多谢。”转头问武佑绪是否还是两样都比。
我的注意力则在骑射场上,只见中间大片空地被围出一个圆形,场外正北处是观赏骑射的席位,似乎早有人到了,东边稍远处有几排自成门户的高大殿阁,应是作为休憩之用。
前面江成等人引路,我们到了正北的席位上。因为没有正式开始,底下的官员都各自找相熟的人寒暄,我一眼看到江容穿着便服站在不远处。
江容也看到了我,右手将左臂微微托了托,不自然地挪了一步又站住,那样子看起来就像在进退两难。
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但为了将昨天的事了结,还是走过去道:“江侯爷手臂还好?下官一时失手,望您海涵。”
江容轻轻点头,神态严肃且正经:“没什么,凌主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凌大人能亲自过来问候,容感激不禁。不过还是你离本侯远些为好,本侯不想因为你招惹麻烦。”
我警惕道:“此话怎讲?”
江容朝江原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昨日在下已经得到警告了,不许我再与凌大人多作接触,或者多说半句话语。”
我挑眉道:“你又乱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