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女子果然年轻,她看皇帝的样子倒很关切,手中还端着一碗药,刚才好像正是在给皇帝喂药。
萧淼清本想着这年轻妃子竟似乎对皇帝很有几分真情,便听见皇帝开口说:“太子妃先随他们下去吧。”
女子低垂眼眸,并未与太子有视线接触,便屈了屈膝,低声温言退了下去。
萧淼清听见太子妃三个字,面上便有些惊诧,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太子身上,却见太子站在皇帝身侧,面上的神色波澜不惊,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而他站得位置离皇帝颇近,看着便知关系亲厚。
如此想来,太子妃身为人媳,亲自照料垂暮的皇帝喝药大约也是出于寻常人家一般的人伦情感。
萧淼清放下思绪,由宫人们安排在殿内两侧的椅子上落座,又奉茶上来,甜点杯碟放在旁侧。
这场景不知怎么叫萧淼清想起了那日神君祭祀之后,参加晚宴的客人们两侧列座时候的样子。他本来还不解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件事,偶然再抬头对上上首太子的视线时,才在电光石火间忽然将诸多熟悉感都串联了起来。
萧淼清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太子了。
那日晚宴上,诸多客人趁乱离席的时候,他被一道长鞭挡住去路,有一个客人回头与自己对视时,与此时此刻太子的脸重合了大半。
想到那日光影朦胧下的一瞥,萧淼清心中大震,目光间有了一丝未掩饰的惊诧。
太子殿下却好似无所察觉,依旧对萧淼清微微一笑,叫旁侧的宫人再为他上些糕点,完全把萧淼清当做了孩子来哄似的。
萧淼清暂时压住心中的惊诧,更因这个发现而聚精会神去听皇帝与师兄们的每句话。
不过叫萧淼清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虽然皇帝做主将他们请过来,可是皇帝真正问出的问题却大多没什么意思。
起先是问他们是否有寻求长生的秘术。
这问得俗了,可确实是许多富商贵人们最多在意的。他们这些仙门弟子早有应对经验,一套掰扯下来萧淼清听得都困,难为皇帝还认认真真。
宫人送过来的糕点看着很精细,比外头能够买到的好上不知多少,不过萧淼清想到那日神君祭祀的事便不敢掉以轻心,并不拿着吃,但还是偷偷藏了一块新送来的糕点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皇帝问了几个俗套的问题后,抬眸看了太子一眼,而后道:“太子可有什么想要请教仙人们的,现在自可开口了。”
好似刚才他自己说的那番话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句罢了。
太子闻言应是,转头面向张仪洲他们时却说:“父皇,我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可否叫仙人们住在我宫中,到时候方便我提问请教?”
如此没有准备,一向以严苛著称的皇帝却没有任何责备,只是说:“那就由你。”
他说完便止不住一阵咳嗽,不用过多诊治便可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太子说:“父皇可要仙人们替你诊诊脉?”
这是寻常事,张仪洲也可代劳。当下宫中气氛肃穆,萧淼清不怕张仪洲忽然性情生变。只是萧淼清没想到皇帝却说:“不必了,”他似乎语带几分自嘲般,“我这身子,诊不诊还有什么差别呢?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太子闻言将手放在皇帝苍老充满皱褶的手背上,关切道:“父皇不要这样说,我和太子妃都十分看重父皇的身体,只愿父皇长命百岁。”
萧淼清不懂什么父子情,但也觉得此时的太子很真切。只不过皇帝前后表现又有些古怪,一个不在意自己身体的人,又为什么在见到他们是先询问长生术的存在与否呢?
待出了皇帝的宫门,萧淼清忍不住抬头往云瑞宗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段西音什么时候回到宗门,能不能顺利见到师尊将自己的信件交给师尊。
“仙人小心脚下。”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萧淼清的思绪,原来是他刚才差点撞上一个宫人。
“对不住。”萧淼清道。
宫人连说不敢,而后低着头照着原路快步走开。萧淼清的视线随意追上去,却见皇帝宫中的偏殿里,有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是太子妃。
他们此时正要去太子的东宫,但太子妃怎么还独自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