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该走了,该走了。”
但神秘的先生颇善辞令,不客气地打断说:
“嘿,去您的吧——我全知道,腻烦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抢先说:
“是啊,我也觉得腻烦。而此外还可以补充一句,我着凉了,这几天我一直用脂油蜡烛治疗来着……”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想说点什么,可是他的嘴巴已被呵欠拉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吧——好吧——您睡,有多腻烦!……”
“简直想睡觉……”
“那好吧,可是毕竟(您也替我设身处地想想),难得的机会,非常难得……”
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轻轻耸了耸肩膀,带着明显有点讨厌的神情打开餐厅的大门……存衣处一片黑黝黝的:一顶顶圆顶礼帽,一根根拐杖,一件件大衣。
“难得的机会,非常难得,”莫尔科温响亮地打了一个榧子,“我直截了当对您说吧,像您这样那么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放过?……不管他?……”
一股浓浓的散发着发面馅饼香味的蒸汽,同马路上的潮气混合在一起;一块冰凉的号牌落在手掌上。
“嘻——嘻——嘻,”把大衣存掉后的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擦擦双手,“对我来说,认识一位年轻的哲学家很有趣,不是吗?”
彼得堡街道的一个场所这时开始发起严重的狂热病来,身上像有数十只红脚蚂蚁在爬行: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您父亲,布季申科,希希卡诺夫,彼波维奇……”
听了这些话后,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出于三个方面的情况,觉得很好奇:第一,陌生人——多少次了!——强调同父亲相识(这说明了点什么);第二,陌生人无意中说出了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并把他的名字和父名同父亲的名字放在一起;最后,陌生人提到了一连串姓氏(布季申科、希希卡诺夫、彼波维奇),真奇怪,听起来好熟……
“这位不错——嗯。”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把阿勃列乌霍夫往那个嘴唇鲜红的妓女那边推了一把,她穿着鲜艳橙黄的连衣裙,嘴里叼着一支土耳其香烟……
“您对女人怎么样?……不然的话,可以……”
“?”
“好,不说了,不说了,看得出,您是个不爱风骚的人……再说也完全不是时候……有事该……”
周围却在嚷嚷:
“谁和谁?”
“谁?……伊万!……”
“伊万·伊万诺维奇!……”
“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
“这么——听我说:伊万·伊万内奇?……啊?……伊万·伊万内奇?……您怎么了,伊万·伊万内奇?啊呀,啊呀,啊呀!……”
“可伊万·伊万诺维奇——他……”
“这全是胡扯。”
“不,不是胡扯……您问伊万·伊万诺维奇去:瞧他就在那儿,台球室里……啊呀,啊呀!”
“伊——万!……”
“伊万·伊万诺维奇!”
“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
“伊万·伊万诺维奇,你真是一头猪!”
有个地方横的升起一道烟,那里的一架像由十个弯弯的能发出音响的犄角组成的机械管风琴,突然扯开嗓子吼了一声。站在风琴旁边的商人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挥舞着一个绿色的酒瓶,和一位短上衣撕破的太太做好了跳舞的姿势;太太两个通红的腮帮脏兮兮的;她鼓着两只眼睛哈哈大笑着,把头巾从棕红的头发和落到前额的深红色羽饰处堵到嘴上,以便打嗝时不发出响亮的声音;她一笑,胸脯随着不停地抖动起来;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也放肆地大笑起来;醉醺醺的围观者突然发出雷鸣般的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