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不得不说你。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自哀自怜的人。那还未足以开始形成当头棒喝英国公众的氛围。实际上,你将会贡献出出足够的分量。”
“因为我之前从未写过书,您是指这个?”
“不对,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不管怎样,许多人的处女作是他们的最佳作品,那是他们最想写的一本著作。不,我是指一些人自从离开学校,从来没有读过一本史书。他们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对你的作品夸夸其谈。他们会谴责你为理查洗白:‘洗白’有贬义的印象,而‘恢复名誉’没有,因此他们会称之为‘洗白’。少数人会查《大英百科全书》,然后觉得自己更有资格进一步介入。这些人的笑声会淹没你,而不是鞭挞你。而严肃的历史学家们甚至不屑评论你。”
“上帝做证,我会让他们评论我!”卡拉丁说。
“嘿!听起来更像赢得王权的勇气。”
“我们没有王权。”卡拉丁提醒他。
“哦,不,你们有的,”格兰特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的王权和你们的王权之间唯一的区别是,你们在经济领域夺取了王权,而我们则在世界大大小小的土地夺去了王权。当你得知自己的作品并非独创,在这样的打击下,你已经写了一部分了吧?”
“没错,我已经完成两章了。”
“你把它们怎么处理了?你没把它们扔掉,是吧?”
“是这样,差一点儿。我差一点儿就把它们扔进炉火里。”
“是什么阻止了你?”
“那是一个电炉。”卡拉丁自然、放松地舒展着他的长腿,开始喜上眉梢。
“老兄,我已经感觉好多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把一些实话倒进英国公众的嘴里。我体内澎湃的简直是卡拉丁一世的血。”
“听起来像充满敌意的狂热。”
“他是最冷酷无情且野性难驯的老鹰。他白手起家。从伐木工做起,最终拥有一幢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堡,两艘游艇和一个私人车厢。你知道吗,火车的车厢。车厢挂有带有绒球的绿色丝质窗帘,内部镶嵌着你得亲眼见到才会相信的木器。人们普遍认为,尤其要经过卡拉丁三世,卡拉丁家族的血液才会逐渐变稀。不过,就在此刻,我完全是卡拉丁一世。当时老人家想买一片独特的森林,可有人说那不能买。我知道他的感受了。老兄,我要进城一趟。”
“好极了,”格兰特温和地说,“期待拜读你的献词。”他从桌上取过他的信笺,递过去。
“我做了警察做的那种结案陈词,也许对你得出结论会有所帮助。”
卡拉丁接过来,毕恭毕敬地注视着。
“把它撕下来带走吧,我已经完稿了。”
“我想,过一两个星期,你将忙碌于真实的案子调查,而无暇关心这——这种学术性的了。”卡拉丁有点儿怅然若失地说。
“我永远也享受不到这个案子带给我的乐趣。”格兰特真切地说,他瞥了一眼一直靠在那堆书上的画像,“当你垂头丧气地进来时,我受到的打击,比你想象中的更大,以为一切都支离破碎了。”
他回头注视着画像说:“玛塔觉得他有点像伟大的洛伦佐。她的朋友詹姆斯觉得这是一副圣贤的面孔。我的外科医师觉得这是一张跛子的脸。威廉姆斯警长认为他看起来像一个伟大的法官。不过我认为,也许护士长最一语中的。”
“她说什么了?”
“她说这是张满脸痛苦的脸。”
“是这样。没错,我也这么认为。那么你终究还有什么疑虑?”
“不,没有。他无法摆脱痛苦的折磨。在生命的最后两年里,他一定遭受了意外而又沉重的打击。原本每一件事都进展顺利:英格兰已稳定下来,内战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脑海中,国泰民安,贸易兴盛,一片繁荣的景象。从米德尔赫姆到温斯利代尔,远望过去,风光肯定怡人。然而,在短短两年间——他的妻子、儿子、和平。”
“我知道有一个他当时并未遭受的痛苦。”
“哪一个?”
“几百年来,他的名字引起一片嘘声,成为尽人皆知的笑柄。”
“是这样,那才是令他极度心碎的痛苦。我个人发现了确凿的论据,能证实理查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篡位计划。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
“论据是当斯蒂灵顿透露消息时,他势必会召集来自北方的军队。如果他事先知道斯蒂灵顿要说的任何内情,或计划让斯蒂灵顿帮他捏造假话,他将会亲自率领军队,即使不前往伦敦也会就近前往伦敦周围诸郡。他先是给约克镇寄了一封加急信,又写信给他的内维尔表兄弟。这是他对斯蒂灵顿的自白完全措手不及的证据。”
“是这样。他提出对绅士进行训练,期望能接管摄政权。当抵达北安普敦时,他应对伍德维尔家族的麻烦事,不过那没令他惊慌失措。他肃清了伍德维尔家族的两千人马,然后若无其事地前往伦敦。就他当时来说,在他面前,除了还要准备一场传统的加冕礼外,并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直到斯蒂灵顿向议会坦白后,他才召集自己的军队。而他必须在紧要关头一路进驻英格兰北部。没错,你当然是对的。”
他吃了一惊,做出熟悉、有些迟疑的手势,用食指扶了一下眼镜腿,接着又提出了姊妹篇:“你知道我发现了指证亨利有罪的确凿论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