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卫冷笑:“那名妇人身份特殊,事涉权贵,若不想要引火烧身,自然是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玉淳略顿了顿,方才涩声说道:“这儿方才是来了一个面颊之上沾染了淤伤的女郎。我也不认得,自然是大喊大叫。她也不敢久留,便是这样子,也就离开了。”
周玉淳如此言语,外头沉默了一阵子。旋即那男子的足步声却也是远去了,周玉淳却也是不觉重重喘了一口气。
贞敏公主将受伤的手指头塞入了自个儿的唇中,让自己不要叫出声,只觉得一阵子热辣的泪水顺着脸颊轻轻的滴落。
阿淳,阿淳,她最后还是开了这个口。
其实周玉淳那字字句句,那些言语,也并没有什么错。
纵然因为和静贵妃闹别扭,也因为告发周玉淳的事情,惹得贞敏公主心里面是有几分别扭,有几分伤感。可无论什么样子的情愫,都淡得风一吹便是这样子轻盈的消散。那些许的惆怅是如此的微薄,让贞敏公主甚至没有写去一封书信加以宽慰。
偶尔想一想,贞敏公主总会告诉自己,本来就是周玉淳做错了,是周玉淳自己去陷害元月砂,而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她本来就是冷冷淡淡的性儿,和周玉淳截然不同。
就好像周玉淳看到萧英的女儿盈姐儿被欺辱了,这和周玉淳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周玉淳却会是去管一管。她看着周玉淳闹笑话,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子态度有什么不对。在贞敏公主瞧来,一个人好管闲事,也许并不是因为她多有正义感,也许不过是因为她自命不凡,又或者是喜爱那样子对别人赠惠的优越感。
后来等到周玉淳因为百里冽露出了丑态,成为了京城的笑柄,这就好像是印证了贞敏公主对周玉淳全部的猜测。就算片刻之前,当自己被关入柜中时候,其实心中还是有许多十分阴郁的猜想,心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忐忑。她甚至会怀疑,周玉淳将自己关起来,是会出卖自个儿的。如今这个时候,贞敏公主心尖儿也是不觉不觉涌动了一缕羞惭的滋味。她受伤的手指头含在了唇中,却也是品尝到了舌尖涌来的一缕血腥滋味。
她为了静贵妃揭发周玉淳,又为了萧英,忤逆了静贵妃。如果她运气好,嫁给了一个很好的夫君,一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么她就绝不会觉得,
周玉淳如今的举止,和平时也是差不多的蠢笨,只需说几句软话,让她觉得你非依赖她不可。那么她就会糊糊涂涂的,为了满足自己拯救一切的满足感,忘记了过去的恩怨,而加以付出。是了,周玉淳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从前贞敏公主就是这样子看的,也认定自个儿是已经将周玉淳给看透了。
可是聪明的人,是不会救她的,无论是以国事为重的父皇,还是点到为止的母妃。聪明的人,权衡利弊之下,都不会如周玉淳这样子的蠢人这般的糊涂。
到底,还是有个蠢人,肯伸出手,拉拉自己。
贞敏公主纵然从萧英身边逃开了,可是一颗心却好似干涸了一般,已然是被皇宫所发生的一切,冷了心肠,枯萎了心房。
饶是如此,此刻贞敏公主那冷冰冰的心田,却也好似注入了一缕暖流,轻盈的抚摸了心口的皱褶,让贞敏公主一颗心好似得了几许的润泽。
周玉淳脸蛋发白,伸手轻轻按住了自个儿的心口。
其实方才有那么一刻,周玉淳的心里面,还当真是有那么点极想报复的心思。
只不过元月砂那事儿,确实是折腾得周玉淳怕了,她心有余悸,也真切感受到做恶毒的事情会受到惩罚的。
再者这么多年的性子,总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慢慢的捂住了唇瓣,心中默默的想,只当不为了贞敏公主,只当是为了自己吧。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变成魔鬼一般。
她如今已经足够难看,足够卑微,总要做点事儿,让自己看上去有那么点光彩。刚才周玉淳脑海里面掠过了许多个念头,最后周玉淳还是选择让贞敏公主避祸。
总要让贞敏公主瞧着,自己可不似她那般无情无义。
周玉淳有些倔强的想。
她回过神来,才觉得后背一片湿润。
事情过去了,周玉淳方才觉得身躯微微发软。
周玉淳正欲起身,将贞敏公主放出来,却见方才离去的侍卫居然是去而复返。
对方面颊之上,流转了缕缕的锋锐之色:“方才便觉得小姐眼熟,只不过此处是寻常商户聚集之处,在下眼拙,居然是错看了那宣平侯府的周家阿淳。在下身份卑微,只是北静侯府的一个下人,故而倒是未曾将周家阿淳给认出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周家阿淳从前和贞敏公主甚是要好,如今却一副不认识公主模样。故而在下猜测,这贞敏公主,必定是隐藏在了周家阿淳的院落之中。”
说到了这儿,那侍卫的眼底,顿时也是不觉涌动了森森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