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仲达点头:“正是。”
“你可知他们做了什么?”邵秋实问。
傅仲达答得坦然:“不知。”
“那你还要阻止我?”邵秋实又问。
傅仲达坦然点头:“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朝廷自有律例,怎可对法度自行废止?若人人都因私废公,还有什么公正法理可言。”
邵秋实又想了想,这次她想得更久了,最后点头:“你说得对。”
罗金一直背着岑万峰跟在后面,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岑娘子肯听劝就好了,既觉得傅郎君说得对,咱们现在就带着岑夫子离开这里,为时未晚。”
“你们说得都对,”邵秋实又点了点头,“但人总会有的时候,不想做对的事情,只想做想做的事情。他们害死我爹,我现在只想杀了他们,别的什么都不想。”
见邵秋实点头,傅仲达没有松气,听她说只想杀人,傅仲达也没有急迫。
从始至终,傅仲达都是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娓娓劝道:“人心易变,虽说是活在当下,可人生多少当下。眼前的当下你只想杀人,焉知之后的当下不会后悔?”
这一次,邵秋实想得更久了,沉默的思索,只听见母气鼎抵挡着聂政等人的刀剑长鞭,嗡嗡作响。
这时,专诸一记长鞭甩出,浸过桐油的皮鞭黝黑发亮,抽得母气鼎嗡鸣之余疾旋起来。
远山钟声一般的嗡鸣,在疾旋之下响得更加清越。
邵秋实突然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怒瞪着傅仲达:“他们杀了我爹,你为何不帮我,却站在他们那边!”
邵秋实的声音从喉头梗出,苍老的低吼混着小女娘的嗓音,仿若一老一少齐问。
伴着邵秋实的喝问,漫头鬼雾越发疯狂。
鬼雾滚滚,每一抹都是狰狞的鬼脸,大张着黑洞洞地鬼口扑向傅仲达。
傅仲达仍是脊背挺拔地站着,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若非狐裘大氅的毛针被阴风吹得乱颤,几乎要叫人误以为他对邵秋实的攻击无动于衷。
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傅仲达的身前,不显山不露水,又不容置疑地挡住了疯狂的鬼雾。
傅仲达仍是不急不缓:“岑娘子误会了,我是站在娘子这一边的。”
“站在我这边就跟我一起杀了他们!”
“我视岑娘子为友。正是因为视岑娘子为友,站在岑娘子的这一边,才劝娘子悬崖勒马。明知是错,若我还催着娘子一条歪路走到黑,才是口甜心苦,口蜜腹剑。”
邵秋实怔了怔,不自觉地回头,看来时的路,路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失去魂魄的尸身。
傅仲达也顺着邵秋实的目光看去:“岑娘子已杀了许多人,收手吧。”
邵秋实又回过头,傅仲达的身后站着幸存的百姓,邵秋实看过去的时候,百姓也看着她,满目惊惶。
邵秋实看着看着,眼神中逐渐有了焦距:“二郎君的巫术又有精进了。”
巫术,与医术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