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韩愈
夏去秋至,冬离春临。
时光匆匆似流水,又至一年开春之日。
细细的落雪似飞花一般地撒了满庭满院。
“这天又凉了,宁侯夫人昨儿送了些手制的小裳子过来,精工细作的,我看着便觉得讨喜,加了两件我自己绣的,过几日一起给你妹妹送去,也好叫润儿上元日里穿上新衫。”
摄国府的花厅里传来女子温柔含笑的声音响起,伴着丫头们讨巧和讨红包的话语和窗上喜庆的窗花,愈发显得过节的气息浓郁。
“嗯,手工确实讨巧,正巧过两日,我也要走一趟齐王府,一齐送过去顺便探望润儿就是了。”秋叶白端着茶盏,看了眼自己娘亲手里的小衣服,也点点头。
风绣云见自家女儿也赞同自己的想法,脸上笑容更深。
一个老嬷嬷看了眼风绣云:“二夫人,不是老婆子多嘴,这齐王妃到底在新寡里头,外头的人都说是小王爷克死了齐王,这大年正月还没有过,按照世家规矩,就算是娘家人也不合适在这时候去探望的,怕是要招来闲话。”
因着风绣云现在主持了秋家的中馈,要应付她几十年都没有做过的事儿,见过的人,这老嬷嬷是秋云上放在风绣云身边提点她的,风绣云几乎是唯命是从。
这会子听那老嬷嬷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是有那么一遭,便有些犹豫:“吴嬷嬷说的是,但是大夫人身子不好,没熬过今年开春就去了,夫君又将几个儿子全打发到了边关去,善媛一个人在齐王府里,也没有听说襄国公府那边有什么动作,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润儿……。”
那老嬷嬷摇摇头:“二夫人,如今这小齐王不光是有克父的名声,齐王妃还有个克母的名声,这才嫁给齐王多久,便没了男人,又没了母亲,襄国公那边的人心里头不是不埋怨的,你何苦去搀和这一趟浑水?”
说着她看了眼正拿着折子看着的秋叶白。
谁人不知道襄国公府如今和首辅大人是死敌,这去年夏秋交界招待三国使节去了一趟香水潭,娜拉王妃和齐王齐齐落水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襄国公那头简直是损失惨重。
暗中都有风声出来说是首辅大人在秋猎之上害了齐王,连着漠北都起了骚动。
首辅大人手段了得,也不知怎么让漠北老实了下去,漠北王也没有敢再深追究。
漠北这是大老远的隔山隔水,总归见不着面,但襄国公这边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早年襄国公主苛待家中妾侍的名声全京城都知道,这会子襄国公主去了,二夫人就要去齐王府探望人家女儿和孙子,这怎么听着都不合适。
岂不是像示威?
其余的丫头们也都是个机灵的,见风绣云迟疑,连宁春都一边整理那些小衣服,一边道:“那襄国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年四少还没有得势的时候,对夫人和四少都是苛待的,您不去也就不去了。”
风绣云闻言,迟疑了一会,伸手摸了摸那些小衣服,叹息了一声:“且不说善媛年纪轻轻便守寡了,我是见润儿也是个可怜的,尚且在襁褓,便要担负这么多罪名。”
秋叶白瞥了眼那嬷嬷,淡淡地道:“嬷嬷考量的也是有理。”
那嬷嬷一直觉得这位四哥儿是几个哥儿里头长得最好的,最秀美的,但是偏生手段却是个最厉害的,当了首辅之后,气势更是清贵逼人,让她都不太确定自己一直这么提点二夫人会不会惹怒‘他’。
如今见秋叶白没有说什么,她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恭敬地道:“扶持二夫人,是老奴分内之事。”
秋叶白看了眼风绣云,搁下折子,伸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母亲不要担忧,润儿是个好孩子,你不方便去,我总是去得的。”
秋善媛是个有眼力劲的,也为她出过些力气,所以能扶她一把,自己还是会扶一把的。
“嗯。”风绣云含笑点点头,随后又示意那嬷嬷拿出来几个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递给秋叶白,柔声道:“娘知道你现在的衣服都是内侍监的人在打理,全是好绸缎料子,但天冷,娘亲这里准备了些内衫,全部都是娘亲手用细棉纱纺的布,少了浆洗这一道工序,冬日里贴身穿着透气又不凉,你也别嫌弃娘的手艺。”
秋叶白接过母亲手里的包袱,打开一看,皆是很清透柔和的颜色,她神情也越发地柔和,反手握住她的手:“娘的手艺一向是最好的,我一定穿起来。”
她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也许没有遇上负责的好爹,但是上天都待她不薄,给了她最纯粹的母爱。
风绣云看着自己大女儿的笑容,莫名地心中一酸,她给女儿的内衫都只能做男儿家的款式……可是女儿都爱俏,叶儿要穿着男装这么孤寂地过一辈子么?
她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便掉了下来。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这原本说说笑笑的,怎么二夫人就哭了?
秋叶白心中却是个灵醒的,一看风绣云的样子,心中便明白她娘在伤心什么。
但是有些话,在这种时候,她还真不好和自家娘说。
尤其是她娘还全心全意地爱慕信任那个男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