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之前,他只像经验了孩童般冷静的好奇,可是触摸尸体的动作,却让他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感觉。他迅速将手指上的血拭去,站了起来。他必须尽快去警察局报案。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注意吗?噢,对了,地板附近还有一副金边夹鼻眼镜,破了……然后,他突然全身僵硬、神经仿佛触电般窜过一阵冷颤。
外面走道上有声响。棒槌学堂&iddot;出品
声音很小,也很模糊,却使他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双手直发抖。真奇怪,他先前怎么没想到杀害妇人的凶手可能还在屋子里?他稍转过头去,望着半掩的门外漆黑的走道,一动也不动地等着。声音并未再度响起,在死寂的空气中他手腕上的手表滴答作响,吵得好像厨房里的闹钟。他明白走道如果真的有人,那就要比比看谁有耐心和勇气‐‐谁先动谁就会落居下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分,五分,七分,九分……像宇宙时光一般漫长。这时理智又开始好管闲事地作祟。有声音?哦,是什么声音,这幢房子或许只是像普罗斯佩罗的小岛一样,充满了吵闹声。不论如何,像座蜡像一样摆着不自然的姿势有什么用?疼痛的肌肉也开始号叫,最后他终于动了,他从桌上拿起烛台,谨慎地向走道看去。
外面空无一人,另外两扇门依然关着。他的手电筒还在原来他放置的桌子。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间可恶的屋子,赶到警察局去。他拿起手电筒,吹熄蜡烛。然后放下来;他按下手电简的按钮,可是……
没有亮光。
凯德根粗暴、徒劳无功地跟手电筒按扭奋斗了半分钟,最后才弄懂是怎么回事。手中的东西太轻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还是将手电筒的尾端扭开,伸手去触摸电池‐‐不见了。被困在漆黑的黑暗中,嗅着发霉的空气,他的自制力突然崩溃了。他知道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向他靠近,他晓得自己盲目地将无电池的手电筒丢开。听到它撞墙的声音;他感觉到而非看到身后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是一下钝钝的、巨大的撞击。他的头部似乎在刺目的猩红色火焰中爆炸,只听到如风流窜在电线间的高声尖叫,还有一束明亮的绿色灯光扭曲地消失在墨水般漆黑的暗夜中。
他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嘴巴又干又臭。挣扎了半天才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感到一阵恶心的晕眩,赶紧靠墙站着,并愚蠢地咒骂自己。过了一会儿,他的头脑又清醒了,这次他才能环顾四周。这间房间极小,比壁橱大不了多少,里面还放了各种清洁用具:一个提桶、一把布拖把、刷子以及一罐亮光剂。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小窗中透进来,提醒他看手表。五点半。他昏迷了四小时,现在天色已经快要破晓了。他觉得好多了以后,又小心地试着走到门边。上锁了。可是窗户‐‐他双眼盯着瞧‐‐窗户不但没有上锁,而且还敞开着。他困难地爬上一个包装箱向外看。他身处地面一楼的一间房里,外面是一片狭长的荒芜花园,两侧有用木馏油处理过的木头篱笆,尽头有一扇看起来不太协调的小门。虽然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还是能爬得出去。走出了花园的小门后,晕眩的感觉再度向他袭来,唾液涌入口中,忍不住痛痛快快吐了一场。他觉得吐过以后感觉比先前好多了。
向左转以后,他就循着巷道回到四小时以前走过的大马路……是的,没错,还是同一条路,他离玩具店只有三家商店之遥,他数过了,就在最接近抹大拉桥的位置。他只稍做停留以便记清楚地标和位置,便匆匆赶往市中心的警察局。逐渐破晓的天光照亮了交叉路口的一块路标,上面写着&ldo;伊佛利路&rdo;,路口旁边有石砌的马槽。这就对了。然后是灰色的宽阔而安全的抹大拉桥。他回首察看,并没有被人跟踪。
除了星期天早上,牛津都醒得晚,整条马路上只有一个送牛奶的人。他茫然地盯着理查德&iddot;凯德根血统优良但蓬头垢面的身板摇摇晃晃走在大街的漫长弯路上,他大概把凯德根当做一位狂欢迟归的人。崭新的一天,新鲜的灰色天光洒在女皇学院与大学学院的墙上;昨夜的月亮像一枚暗淡的铜板贴在清晨的天空中,清凉的空气舒服地吹拂在皮肤上。
凯德根的头虽然还隐隐作痛,至少已经允许他思考了。他依稀记得警察局是在圣爱尔达特路上。接近邮局和市政厅,他现在就是朝这个方向前进,有一件事困惑着他:他在口袋中找到他的手电筒,里面的电池完好如初;还有,史波得先生开给他的支票也原封不动地放在皮夹里。他遇到的显然是一位心细如丝的攻击者……然后他又记起那个被绳子勒死的老妇人,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
警察和气而有礼。他们专注地聆听他不太连贯的故事,然后又问了一些跟他本人有关的问题。接着,值夜班的警官,一位红脸黑胡的男人说:
&ldo;先生,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你头上的伤包扎好,然后再给你一杯热茶和一些阿司匹林。你现在一定觉得很不舒服。&rdo;
凯德根对他未能感觉到事情的急迫性有点不悦。
&ldo;我不是应该立刻带你去现场的吗?&rdo;
&ldo;唔,如果像你所说的你昏迷了四个钟头,我想,他们是不会再把尸体留在原处了。你说,上面的房间没人住,对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