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娇颜。”
娇颜看着这间房子,明明半年前她还来过的,可是原先窗明几净生机勃勃的屋子现在变得灰扑扑的,叫她都不敢认了。
“家里乱,你别介意。”金歌一看娇颜的眼神,就明白了,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娇颜摇头。
“这段时间家里事儿多,我妈没心情,我和我爸单位年终了也忙,所以就没顾上收拾屋子。”金歌给娇颜倒了杯水,叫她坐下说话。
娇颜环顾了半天,才发现这个屋子不是不干净,而是少了些什么。就像原先金阿姨最爱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花团锦簇的装饰都不见了,所以才叫娇颜别扭,看样子问题还是在金阿姨这里。
“阿姨她?”
金歌看了眼半合着的卧房门,又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压低了声音:“我姥姥上个月走了,我妈现在还接受不了,情绪也不好。”
娇颜已经知道在人间,说老人走了,八成就是指人不在世了。
金歌摇了摇头:“我姥姥近两年身体一直不好,我们都有准备,只是我妈一时接受不了,最近精神都很恍惚。”
这时候娇颜想起来了,原先金阿姨总会拿着好吃的去隔壁小区送饭,在那边一待就是半天,金歌说过隔壁小区住着她姥姥曹老太太。
“说起来老人家也快九十岁了,走的时候也没受什么罪,可是她走的突然,我们心里就是不好受,尤其是我妈……”
金歌说着站起来走到了客厅一个角落里,从桌子上抽出了三支香点燃插进了香炉。
娇颜这才看到房间里摆放的最满当的那个角落,在几碟子水果点心还有鲜花的簇拥之中,摆着一张黑框的彩色照片,上面是一位头发花白笑得很开朗的老人,那笑容看上去有几分像金阿姨。
金歌看着娇颜望过来的眼神,笑着解释:“这就是我姥姥,她好吃爱俏,热闹了一辈子,临了我们也不想委屈她。别人都是用黑白照片,可是她早就说了,要彩色的照片,这照片还是她自己选的。姥姥想得开,我们都不如她。”
说到这儿,金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了厨房,又拿着两听碳酸饮料摆在了照片两侧,“昨天那个不好喝了,给你换新的。”
“我家长辈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别难过。”
娇颜看着金歌嘴边挂着笑,可是手都在微微发颤,就知道她也不好过,可是人类的生离死别对于娇颜来说太复杂了,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更好的安慰来。
金歌摇了摇头,“道理我都懂,可是懂和接受不一样……”
“我就不懂,就是不甘心!”
金歌话还没说完,卧室房门却被拉开了,从里面冲出了一脸是泪的金阿姨。
“娇颜,阿姨心里憋屈啊,你说是不是我没伺候好我妈,所以她临死都不愿意见我啊。”
进了屋的金阿姨就没睡着,她在屋里边听着两个小姑娘说话,边流泪。
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冲出了屋。
“阿姨,你别难过。”娇颜看着一头乱发满脸泪痕的金阿姨,也跟着很伤心,所以连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
娇颜虽然不太懂人类复杂的情感,可是她从不敷衍,也没有因为久经岁月就瞧不起生命短暂又脆弱的人类。正是因为她身上的这一点,叫金阿姨一下子打开了倾诉的阀门,开始颠三倒四地说起了自己心里的伤心事儿。
金阿姨拉着娇颜的手边哭边说,断断续续的娇颜才明白原来金歌姥姥去世的那天上午金阿姨还去送过饭,当时老人家和女儿说想要吃城外的一家烧鸡,就这样把金阿姨给支了出去。等到金阿姨买上烧鸡回来,老人已经被送到了医院,这一世的母女俩终是没能再见上一面。
“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问问她,为什么不等等我,我们都说好了,只要我在,就一定救她,她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这段回忆在这一个月里被金阿姨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地回忆,一遍一遍地分析,可是她找不到答案。所以金阿姨只能不断地去问身边的人,老公、女儿、同事、同学,可是谁又能有答案呢。
渐渐地金阿姨沉默了,巨大的悲伤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鲜活气和精气神,她变得恍惚、迟钝,整个人和周遭世界就像是被悲伤隔绝开了,她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今天娇颜的到来,意外地打开了金阿姨的内心,叫她好好的哭上了一场。
看着金阿姨脸色惨白地靠在金歌怀里,可是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还是一串接一串的往外涌,娇颜才知道原来人能流那么多泪。
“阿姨,你别难过。”娇颜只能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可是显然这句话没什么用处。
金歌拍了拍怀里的母亲,有些抱歉地对娇颜说:“娇颜你刚回来还没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金歌既是谢谢娇颜把母亲送了回来,也是谢谢她能耐着性子听这一段倾诉。
娇颜摇了摇头,瘪着嘴站了起来,“我先回去吧,阿姨也该休息了。”
说到这,娇颜看了眼明显瘦了好多的金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她的手臂上,微微使了下劲儿,才对金歌说。
“我回去了,要是需要帮忙,你就来隔壁找我,什么事儿都行。”
金歌看了眼怀里的人,对娇颜点了点头:“我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