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陈茜还在,听到你这番话,一定很开心,并会迫不及待的与你义结金兰。”韩子高叹息着道,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真是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天地之大,并无我们容身之地。若陈茜不是皇帝,大概我们也不会被世人所容的。”
他仍是白衣素冠,眼圈微红,脸容憔悴,却更显美艳不可方物。顾欢心疼的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温柔的劝解着:“大哥,那些人其实是嫉妒,才会乱嚼舌根,你别理会他们。其实,龙阳断袖之事,自汉朝以来便很常见,上至帝王将相,下到普通百姓,都会有这样的情意,有什么稀奇?那些人闲得无事,百无聊赖,才会乱说别人的事。大哥,你累不累?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喝水?”说到后来,她话锋一转,变得十分关切。
韩子高阅人多矣,自然看得出,这个年少的三弟是真心待自己好,心里不由得特别感激。他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顾欢连忙去拉他。“走走走,我饿了,我们去用膳。你要不吃,我也没胃口的。”
韩子高对这个相识不久的三弟相当宠溺。高肃虽与他成为结义兄弟。却一向独立惯了,家中几个亲兄弟也不常呆在一起,因此与他只是偶尔谈天说地,态度虽然和蔼,但并没有小弟对大哥的那种依赖,感觉上倒像是两人一般大,只有这个少年弟弟,对他才是真心亲近,一声声“大哥大哥”的叫着,让他孤独已久的心感到温暖。
听顾欢说饿了,他这才想起他们好像也没用晚膳,便只得强打精神,起身与她走出门去。
顾欢走到门口,回头叫道:“东园,你也来呀。”
郑怀英微笑点头,将琴收好,这才跟在他们身后,向花厅走去。
顾欢一开始就对韩子高说,郑怀英是有名的乐师,在兰陵王府做客卿,韩子高便对他以礼相待,十分客气,用膳时也都在一起。郑怀英心里感动,渐渐不再像最初那般忧郁,变得开朗起来。
对于顾欢的这些做法,高肃毫无异议。他在军中便爱兵如子,从无等级观念,对于会写文、能谱曲的人都相当敬重,对郑怀英也当是自己家人,并不觉得他不过是自己买下的奴仆。
韩子高与顾欢、郑怀英走进花厅,府中的总管韩福便立刻派人去请高肃。
韩子高让顾欢坐着,便转进内堂换衣服。当他穿着一身黑色衣衫出来时,高肃已经坐在顾欢身边,桌上的菜也上齐了。
他坐上主位,对桌边的三人笑了笑,温和的说:“请用吧。”随即拿起了筷子。
这顿饭吃得比较闷,韩子高一脸倦意,始终不吭声。顾欢也无言以对。高肃也不知该如何劝解。郑怀英当然就更不会多说一句话了。
今日,郊外阴云密布,冷风萋萋,韩子高看着陈茜的灵柩被送入地宫。当重逾千斤的断龙石落下时,他的心也碎成了一片一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心碎后涌出的鲜血浸泡着,既疼痛,又苦涩。
世界上最疼他最爱他的那个人已经去了,天地在他眼里都已失色,再多的山珍海味他都味同嚼蜡,再美的花团锦簇他都视若无睹。已是初夏时节,他却觉得入骨入心的冷,放下碗,他低低的道:“失陪。”便离席而去。
顾欢犹豫片刻,面露不忍,便要跟去劝慰。高肃一把拉住了她,轻声道:“让他一个人呆着吧,没有别人看着,他或许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顾欢一听有理,便重新坐下,却已完全没了食欲,只得盛了一小碗汤来喝。
沉默的把饭吃完,三人无言的离去,各自回房。
韩子高的府邸占地很广,里面古树参天,花园池塘颇多,完全是江南园林的清雅格调,主人却只有韩子高,下人也不多,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顾欢和高肃被安排在韩子高所居住院落的旁边,郑怀英则带着小僮住在他们边上的另一处小院里,府里的总管拨过来不少婢仆,把他们照顾得十分周到。顾欢和高肃自己带了从人过来,便不要他们进内室伺候,只做些日常的洒扫清洗,依时送饭送水便可。
他们缓缓走过花间小径,有婢女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替他们挡住风雨。
顾欢和高肃回到房中,秋燕替他们斟上今年新出的明前碧螺春,春喜和高明、高亮站在门边,听候吩咐。
高肃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不用人伺候了。”
四个人躬身施礼,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高肃端起茶碗,想了想,却又放下,深深的叹了口气:“欢儿,大哥这样下去只怕不行。陈锁不怀好意,那个小皇帝看来又懦弱无能,但陈国大半兵权都在大哥身上,如果陈锁意图不轨,只怕会先拿大哥开刀。此事性命攸关,不可不防,可大哥根本无心政事,不闻不问。等陈锁布好局,那就有点不妙了。”
“是啊。”顾欢知道韩子高接下去会有什么下场,心里更是郁闷。皱眉想了一会儿,她轻声道。“长莽,我们先去买艘船,泊在江边,若见势不对,就护着大哥渡江北上,将大哥接到我们那儿去住,谅那陈锁也不敢来要人。”
高肃一向便知她胆大包天,细细一想,却觉得这主意可行,便点了点头:“好,我明日便吩咐高明他们去办。买艘快船,艄公浆手也全部雇下,随时准备离开。”
顾欢大喜,起身抱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下他的脸,笑着说:“长莽,我爱死你了。”
高肃心里欢喜,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柔声道:“以前,你一直是独生女,令尊又长年在外,镇守边关,你一个人呆在家中,到底孤单,现在有个哥哥了,我也很为你高兴,自然就要对他好。”
顾欢窝在他怀里,笑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有这样一个大哥,我开心得很。不过,他也是你的大哥啊。”
“对,可他主要是你的大哥。”高肃怜爱的轻抚她的肩。“我们家六兄弟,其他表兄弟、堂兄弟更是有数十人,惟独我生的太过柔美,从小就被人看不起。我高家先祖倾慕鲜卑武勇,一脉相传,历代皇帝都只喜欢刚健强壮之人,像文宣帝便十分宠爱我五弟,孝昭帝和武成帝都喜爱我大哥,只有我,不但没人重视,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直到渐渐长大,我并不如外表那般柔弱,十六岁便上沙场奋勇杀敌,这才令他们对我刮目相看。不过,我六兄弟一直亲厚,虽父母早亡,却也并不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