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小巷,黑暗的水从尸体下汩汩涌出,很快便在脚边凝成了小小的湖泊。夏季闷热的空气中,腥味粘稠。高高的屋檐上,似是落着一只影子。
没有等到指示,她静待片刻,滑刀入鞘。
——尸体应该明天早上就会被发现了吧。
她转过身。
——啊,有点饿了。好想吃馒头。
刚往前踏出一步,咻咻的长啸忽然划过夜空。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恍若千树花开,又好似万道流光,绚丽斑斓的烟火在那一刹那倏然绽放,猝不及防地闯入眼瞳,极短暂地照亮了巷子里的黑暗。
夜空洁白如雪。
遥远到此生都无法触及。
除了绷带和伤药,赤槿又给她送来了奇怪的泻药甚至是蒙汗药。
——请安心使用。字迹娟秀的纸条如此写道。
……怎么可能安心使用啊喂。怎么可能安心给对方下药啊喂喂喂。要是鬼兵队总督拉虚脱了因此耽误战机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啊。就算拉一百个银时顶缸都不成啊口胡。
坐在自己的营帐内,鹤子抽了抽嘴角,将赤槿沉重过头的好心放到一旁。
最近战事吃紧,医疗队人满为患。只要不是严重到必须动刀的伤势,她都选择了自己包扎。
夜色沉静,帐内烛光轻摇。她脱下染满血污的队服,原本柔软舒适的料子在泥里血里都滚了一圈,此刻拎在手里有些发沉,而且硬邦邦的。
最后的一层里衣也从肩头滑落,鹤子微微回头,镜面中映出的背影遍布伤痕,深浅不一,既有已愈合成浅浅肉色的旧伤,也有这次战役新添的口子,血色鲜红,后腰处的狭长刀伤已经有点化脓。
还好,伤势不重。她微微松了口气。
处理完伤口,背上又新添了几圈绷带。
有些乏了,她拾起一旁的里衣刚打算披上,动作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镜中的景色时,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烛光暖黄,视线沿着背脊向下,左蝴蝶骨处赫然有一道伤疤,年头久得都有些淡了,细看之下却仍触目惊心,仿佛血肉曾被人生生用刀剜去一般,重新长出来的皮肤和周围相比颜色有些不自然。
明明连当初的心情都记不清楚了,但那锥心剜骨几乎要贯穿胸肺的剧痛,哪怕经过时光的稀释,至今回忆起来也会下意识地脊背生寒。
——痛楚既是昭明危险的警告,也是生存必备的保护机制。
——学会握刀之后,一旦投入实战,切身入骨的疼痛才是最好的老师:错误的动作,错误的时机,错误的判断,错误的仁慈,只有吃过苦果,尝尽痛楚,才能学会避免再犯,一点一点地以疼痛磨去多余的部分,使技艺臻至完美。
——对于她来说,疼痛是最严厉的警钟,也是最有效的制止手腕。
沉默片刻,鹤子移回目光,里衣悉索着覆上肩头,遮住了肩胛骨处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