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蕴眨了眨眼。
“公主怎么了,可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姜音忐忑地看着她。
“没有。”
“那公主是听了这戏曲,想起江南了么?”
姜音犹记得方才提及江南戏的时候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念,她生在世家大族,观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是学了十足的,当即问道。
此话一出,谢明蕴抿了抿唇,想否认,但在姜音通透的视线里,似乎没什么隐藏得住的,便又点头。
“是想。”
纵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谢明蕴也学得了一副大方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举止礼仪都做的极好,但到底还是不适应。
毕竟往前数几个月,她在江南是生活在尘埃市井里的人,整日想的是怎么糊口养着自己,对于富丽堂皇的上京城,本是她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的地方。
江南是她的家,扎根生了十七年的地方,喜怒哀乐,在意的人,都在那里。
如今乍然要剥离出来,她自然是会想念。
来了上京,起初日日夜夜睡不着,惶惶然地想森严肃穆的皇宫和规矩,也念江南的自在和快活。
哪怕如今她已经在尽力学着适应这,但到底和亲一事,又把她心里的害怕和惶然给勾了出来。
“那公主在江南,可有什么快乐的事吗?不如说给臣女听听,臣女可好奇那地方许久了。”
见气氛不对,姜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亲密地拉着她的胳膊问道。
提到江南,谢明蕴眼里显然多了几分光亮,她低着头,脑中闪过许多在江南的光景。
“有……很多,江南的景致,美食,还有那一条街的人……”
她难得对着外人这么多话,侃侃而谈地把自己记忆中的江南说给姜音,雅间内时不时传来几声笑,容淮安刚走到门口,听见门内的笑声,忽然止住了步子。
须臾,屋外的身影再度离开。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谢明蕴讲完了江南的事,外面的戏也停了,姜音递过去一盏茶,轻轻一笑。
“看来公主在江南过得很好。”
是很好,除了偶尔忙碌奔波,她还是很自在的。
但这话谢明蕴没再说,只道。
“如今上京也很好。”
姜音能在这问她这些,回去多半是要告诉外祖母的,外祖母知道了皇后必定也知道了,她若过多念及江南,总免不了让他们担心。
“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回去呢,公主莫想太多。”
谢明蕴笑着和姜音周全了话,送了姜音出去。
屋内剩了她一个人,谢明蕴觉得连日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烦闷和阴霾一扫而空,她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个轻软的笑。
心里闷着话还是要找人说,听了这江南戏又和姜音说了那么多,她心中便觉得舒服许多。
哪怕回不去江南,这样念着也是好的。
倒是这戏,却不知道下次听,是要什么时候了。
这念头一出,她顿时想起今日带她来的容淮安,刚要抬步出去找人,门边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一抬头,就看到缓步走来的那人。
一身天蓝色锦袍在他身上相称得宜,更多了几分慵懒随意,身姿挺拔,面容如画,腰间盘扣在夕阳的映衬下折射出几分光彩,晃的人有些恍然失神,他从楼梯拐角处下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像是八个月前,谢明蕴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天她受了委屈,容淮安陪着她一起去听曲,为了哄她高兴,去摊贩给她买糖葫芦,又陪她放纸鸢,一步步走到她身旁,那日的阳光极好,晃在这天之骄子的身上,引人侧目又心动。
一如当下。
谢明蕴心中被抿去了一日的猜测忽然就不合时宜地再次浮上心头。
容淮安今日带她来,当真只是为了学北地民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