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沉着脸不说话,只挽着她的手往房间走。白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白岚的脾气好像比从前差了很多,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就会惹得她不高兴,只是她每次也不忍心生太久的气,过一会儿还是会凑过去和自己说话。
等走到门口时,白岚停下来,用微微汗湿的掌心攥紧了她的手,道:“以后出去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有人一直跟着你,我就不让他们跟着,可我必须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不然我会担心。”
白岚过分的坦率让白璇有些羞赧,可明知道白岚是为了她好,也不好拒绝,只能闷声点了点头,白岚脸上这时才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桌上已摆好了几碟小菜,一壶清酒,白岚拉着她坐下,然后给她斟了一杯酒,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温和的暖意,还有些看不分明的期待。白璇举杯一饮而尽,窗外清风明月,隐隐地还能听到秦良所住的院落那边传来寂寥的琴声。
看着她喝了酒,白岚便问道:“你还记得快到什么日子了吗?”
白璇想了想,可除了她们即将前往临安,其余的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便道:“再过几天我们要去临安?”
白岚摇摇头,仍不肯罢休,道:“你仔细想想。”
白璇想不出了,她酒量不比从前,只是一杯薄酒便已微醺,眼底也泛起了水光,趴在桌子上满脸疑惑地看着白岚。
白岚伸手勾着她的指尖晃了晃,然后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道:“我们约定了十年后在容园相见,再过几天便该到时间了。”
白璇这时才想起了当年的事,谁能想到匆匆十年,当真如弹指一挥间,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倏忽而逝了。
沈晏已经去了南疆,不知归期何时,她们也被迫背井离乡,尚不知前路如何,亲人已逝,旧友离散,世事难料也不过如此。
白璇叹了口气,脑子里一片昏沉,只看着白岚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变成一片虚影。
白岚只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她,几次想要把她叫醒,最后还是没有叫她,起身把她抱了起来。白璇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像个孩子一样。
白岚把她放到床上时,白璇不安地皱了皱眉头,白岚伸手把她的眉心抚平,无所适从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和指尖,然后走到屏风另一侧的书案前,微微挑亮了一点烛火,拿出褚遂安先前给她的临安城和皇宫内的地图勾勾画画看了一整夜。
第145章
宿醉后醒来颇有些头疼,白璇睁开眼后又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捱过那阵眩晕,然后坐起身来。
她本以为白岚昨晚会留下来住,却没想到清早醒来并没有看到人影,心里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怅然,到底还是有了隔阂,即便再亲近也比不了当年。
可这怅然在她看到撑着半边脸颊歪坐在书案前打盹的白岚时便烟消云散了。她手边的蜡烛还燃着,案前的的书也半开,隐约能看到书页下压着一张羊皮纸一样的东西,不用多想也能知道那是皇宫的地图。
白璇蹑手蹑脚地从她身后绕过去,想要把那份地图从书页底下抽出来,可手刚一碰到书页,白岚便猛然惊醒了,所幸一回头看到是她,袖间藏着的匕首才没有脱鞘。
白岚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浅笑道:“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我一点也没听到你走过来。”
白璇没有回答,只是把白岚用手重新压住的地图扯了出来,问道:“你看这个看了一宿吗?”
白岚无奈地笑了笑,点头道:“嗯,知己知彼,我几乎没有去过宫里,不熟悉那边的地形,万一出了问题,需要提前想好出来的路。”
晨光熹微,明明是一天里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时候,白璇却只觉得烦躁,她拿着那张质地厚实的地图在地上来回转了几遭,回到桌边蹙眉对白岚道:“你不能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去?我比你熟悉那里的每一条路,我曾经在那里待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你明明很清楚。你不用担心我会遇到危险,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疑惑,我现在没法解释给你听,可你总该明白,我从来不会选择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
白岚知道她是指一年前离开姑苏的那件事,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白璇的确从来都不是她的负担,可屡次三番用性命做的这种保证却是她无力承受的,她语气几乎是很生硬地拒绝了白璇,道:“我向来一意孤行,你也不遑多让。为什么当初不让我去救你,反而在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要给我寄那封信让我放弃?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将来哪一天我知道了当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那我剩下的半辈子要怎么过得下去?”
这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没有人想去触碰它,可并不等同于它不存在,只会在最无人察觉时偷偷地冒出来,冷不丁地扎一下。
白璇觉得很愧疚,可她却无法解释。她没法告诉白岚,我总有办法知道你的情况,知道你是否平安。在白岚的眼里,她离开大抵就是一了百了,剩下的所有能让人崩溃到一蹶不振的感情都留给了白岚一个人承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设计好的欺瞒,哪怕它的初衷是好的,也都无济于事。
白璇知道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白岚就会心软,就会同意带她一起进宫,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了。如果再遇到像当初一样两难的局面,她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会是什么,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出于她自己的感情,这个选择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