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疲倦,道:“进来。”
左楼推门进去,却发现白岚并没有坐在书案前,反而正坐在旁边屏风后榻上的一个角落里,肩上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
这个季节即便是下了雨天气还是很燥热,左楼看到她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却好像毫无察觉一般,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道:“庄主,我没能找到那个送信来的人。”
白岚闻言笑了一声,她从身旁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过来掷到了左楼手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恨意和酸楚道:“自然是找不到了,若是能找到,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她当我是个傻子一样戏弄……”
左楼没明白她的意思,等他拆开白岚丢给他的纸团这才瞬间明白了。既然沈晏说他见过了白璇那总不会是假的,只是白璇这次一走了之也真的是太不懂事了,留着他们这些关心她的人不顾。
左楼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岚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上,又对他摆了摆手,让他走。
等左楼走了白岚才去拿回左楼放在她身边的那封已经被她揉皱了的信,一遍又一遍好像自虐一样地看着上面的字,一会儿觉得白璇真狠心,一会儿又觉得白璇不该会对她这么狠心。
她应当是很早就喜欢白璇了,可是却一直没能明白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那次在宫里偶然遇到那两个被处罚的宫人,恐怕她到现在也还是一味的茫然无知。
只不过现在想来,她都说不清自己是后悔当初多管闲事听到了那些话,还是该庆幸自己及早明白了,不至于等到将来自己陷得太深,才发现已经无法挽回这份感情。
可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好像更深地明白了自己对白璇的感情,多少年来的亲情和爱情都给了小心翼翼地给了这一个人,断舍离三个字说起来容易,于她而言却是比伤筋动骨更痛苦的事。
光是在这个晚上,她就想过很多次,如果她告诉白璇自己现在已经改了,以后都不那样喜欢她了,是不是白璇就能放下心里的芥蒂回来?可她却不敢想,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想的结果永远是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不喜欢这个人,就好像这个人不可能会喜欢她一样,谁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装作闭目塞听不忍心戳破罢了,可现在看来白璇比她更狠心。
白岚躺到了榻上,按了按自己酸痛的眼睛。她有很多话想和白璇说,或者在这里随意找一个人和他说说,可最后想了一遭却发现能让她信任的人都不在身边。
不是谁都能在恰好的时候遇到这么一个人,她不计较你闯入自己的生活,心无芥蒂地接纳了你,把你当作亲人一样关切,弥补了你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失去的所有遗憾。她会在冰天雪地的时节里陪着你去墙头喝那味道寡薄的酒,能和你立下生死与共的誓言,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求任何回报的出现在你的身边,为你承担一切突如其来的危险,而你原本从来都不必担心她还会有离开的一天。
白岚已经想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白璇,而那喜欢最初的时候只是心动还是也有感激,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回头的可能。
她不会让白璇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一走了之,哪怕是当真要躲着她,大启朝不过偌大的地方,越剑山庄的分舵又如此之多,即便她也离开了沈晏那里,她也总会有找到她的一天。
……
樨娘没来的那几天白璇每天被迫去服下李深让人给她准备好的药,终日里满嘴苦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唯有樨娘来看她的时候,李深即便逼着她服药也不会总是一整碗一整碗的灌下去。
久而久之,白璇觉得自己都快被关出病来了,明明是樨娘将她抓来,她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能救自己一样,看到她在地牢门外便感到一阵极复杂的安心。
她给白岚送了那信,如今已经有些灰心,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找到人来救自己,李深这府上守卫如此之多,几乎是铜墙铁壁,她也不可能逃走,所以与其等到白岚将来某一天在那个肮脏残破的角落里看到自己的尸体,还不如早早地让她死心,即便以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也不会想到是当年出了什么差错。
只不过她还是不能确信白岚会相信她,这世上没有谁会比她了解白岚,也没有谁比白岚更了解她,白岚大概会觉得其中有些古怪,尤其是沈晏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白岚更不可能就此相信她会突然离开,只不过她也是赌一把,毕竟现在白岚对她还有些特别的感情,或许心里太乱,疏忽了也不一定。
大概是她看上去太过心事重重,樨娘识人无数,她这点心思自然在她面前藏不住,尤其樨娘还看过她的信,见她心不在焉,便走到她身旁,蹲下身,道:“你不用太担心,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白璇听她话中有话,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樨娘却也不说,只道:“你既然已经打算就此放弃,给我省了这么一桩麻烦,那我便顺手帮你一把,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她不说这个一了百了还好,白璇听到这个词,忍不住心头一颤,原本她身体便每况愈下,此时也装不出什么镇定了,拉住正要起身的樨娘,逼问道:“你做了什么?你把她怎么了?”
樨娘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讶然道:“难不成你们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