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没想到沈之川叫他进来教英语,竟然是教一个博士生。
他很吃惊,谢栗也非常不自在。
他拿着谢栗那篇稿子一通念,标准伦敦腔。
谢栗听完,自惭形秽,轮到他自己开口,连一句都念不下去了。
方显脸上不显,心里愈发疑惑,这低仿口语是怎么考上兰大博士的?
谈恪正裹着浴衣和人谈事,口袋里的手机一阵一阵地响,没个消停。
他与人说声抱歉,拿出手机,连着蹦出好几条信息。
【方显:我在我老婆家里捉到了你的老婆。】
【方显:我老婆让我教你老婆英语。我知会你一声。】
【方显:我说你老婆好歹也是兰大的博士生,这口语怎么跟拼多多上砍出来的一样?】
谈恪莫名其妙,发个问号过去,收起手机,迎上对面的人:“你接着说。”
他对面坐着宋易的哥哥。
私募基金协会请了证监还有经协的人,又拉上一众私募合伙人作陪,在天华山上的温泉山庄里群魔乱舞。
宋易的父兄都是研究货币政策的,也在受邀之列。
“现在政策方向就是这样,你心里也有数。国家的本意是整顿市场,而不是赶尽杀绝,毕竟还指望你们把市场流动做起来。”宋易的哥哥点起烟,换了话题,“对了,我听说宋易这两天又去找你了?本来他今天还想跟着来,我爸没同意。”
谈恪父母也是学者,两家认识多年。
谈恪提起这个名字都烦,伸手推了推面前的茶杯:“他不喜欢女孩儿,你家老爷子知道吗?”
宋易的哥哥摇头:“老爷子不傻,不戳破而已,当他是年轻人爱玩。家里已经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他冲谈恪苦笑,“烦请你再忍忍,等他结婚就好了。”
谈恪不置可否,也不接话。
谈恪拎着西装外套从山庄里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一群人拿山庄里的女服务员取乐。
一群男人攥着把红彤彤的钞票,怂恿两个年轻的服务员学小狗打架。
金融街上形形色色的合伙人操盘手,副董执行董,高级副总常务副总,监事董事监理,门口签到处堆满了山似的名片,上面的头衔搁一块能玩盘消消乐。可这帮人脱了那身精英的蛇蜕,和大街上盯着姑娘裙底看的流氓无赖也没什么区别。
从大洋这岸到那岸,这群掮客的爱好始终如一,不分国界民族。只是对象从花街对面酒吧的女脱衣舞者,换成了中式温泉山庄里的女侍应生。
财富令高尚者仍旧高尚,低俗者加倍低俗。
谈恪刚进花街那两年,对这套声色犬马成王败寇的money-makingculture尤其厌恶。
他享受手握巨额资金于千里之外决胜的快感,指数曲线在瞬间上下起伏带来的刺激,但也同样窒息于此间散发的恶臭。
这是和学术圈截然不同的世界。
高级交易员扯着嗓子谩骂新鸟,用词之污秽,令人毕生难忘;上一秒还在电话里低声下气地讨好客户,下一秒就拨通后台*电话,把要求夹在一堆问候对方全家女性的脏话里喷出去。
人人都在算着怎么利用信息差把垃圾包装成好东西卖给别人,哪怕明知道对方有个正躺在癌痛医院里的老婆。
盈利的人春风得意,亏损的人恨不得在厕所里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