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分手?”她喃喃地重复,难以置信。
“是。”苏慕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不后悔?”
苏慕再次背转了身,不肯回答。
“分手……”冰蝉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仍然不甘心地再问一次:“你说的是真心话?”她忽然愤怒起来,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你看着我。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分手?”
苏慕咬了咬牙,猛回身,再一次答:“是!”
“好。分手就分手!”冰蝉转身就走。走到台阶边,却忍不住停下来,伏在城头,哭了。
苏慕本能地追上去,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心中忽然又有了那种想流泪的感觉。他知道,是心底的那颗泪珠在作怪。然而,谁又能说清,他与冰蝉,究竟是前世的恩怨纠缠还是今生的真心相爱呢?
眼前的路那么蜿蜒漫长,不知道前面究竟有几个拐弯,又拐向何处。然而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他除了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又能有什么选择?
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冰蝉,将脸埋在她的长发里,只希望一生一世不要松开。可是,他的心留着她的泪,他的怀抱,可留得住她的人吗?
“还要我离开你吗?”她在他的怀中问他,冷着声音。
苏慕不答,却忍不住深深叹息。
冰蝉闭了闭眼睛,心头也掠过一阵痛楚,感受到他的爱情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她知道,他的放弃是为了她,他的心里,是愿意她留下的,留在他身边。她轻轻咬了咬牙,问他:“是不是我说一声原谅你,你就可以不要这样总是长吁短叹了?”
“我长吁短叹了吗?”苏慕苦笑,“在前世,你也总喜欢这么说。”
“说什么?”
“说我老是皱着眉呀,长吁短叹呀。”苏慕想起前世,又不禁叹息了,“冰蝉,是我欠你太多。”
“你已经说了一百遍了。”冰蝉幽怨地推开他,但是一语未了,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因为她也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些关于亏欠与付出的往事……
苏慕遮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开心。
因为他怕输。
越赢,就越怕输。
一个总是怕输的人是不会开心的。
大比之期越近,他的担忧也就越强烈。雪冰蝉见他眉宇间时时有抑郁之色,恨不能以身代之。
天下人都只会觉得他无情,恨他,怕他。她也怕,然而她的怕,却是因为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惧。她惧怕,是因为怕离开,怕失去,怕不能取悦于他。
只有她看出他其实寂寞。
“公子,不要这么不开心吧。”她婉转地央求,一心想为他做些什么,只要能博他展眉一笑,还有什么她不可以付出的呢?“公子,让我给你弹支曲子好不好?”
“弹曲?”苏慕遮不耐烦地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恼怒促狭,忽然说,“好,多弹一会儿,我不发话就不准停。”
“是。”冰蝉搬出琴来,调柱拨弦,款款弹了起来,边弹边唱: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从一张机弹到了九张机,苏慕遮仍不叫停,只得又从头再弹一遍,采桑的女子遇到心头爱,捐弃一生,未老白头,落得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