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头看着朴素无华,里头五脏俱全,连矮榻都有,司绒有眼力,没往矮榻的另一侧坐,提了裙摆就要往底下的软垫坐下。
马儿在这时缓缓前行,司绒少坐马车,不防这一下动静,身子重心忽地不稳,整个人像被凿了根的嫩竹,往前栽倒。
这一息很长又很短,她听到自己骤然错乱的呼吸,大红色的百褶马面裙如扇面荡开,膝盖似乎有预见性地开始疼痛,车壁不知名的雕刻纹路蓦地放大。
一息过后,呼吸仍乱着,裙面还晃着,膝盖手肘都没有痛感,她的小臂多出了一只浮着青筋的手。
下倒的趋势被止住。
接着脚底磨着软垫,身子拧转,裙裾上波浪般的金色纹线一晃,稳稳垂在脚面,司绒也稳当地坐在了矮榻另一侧。
司绒的心砰砰跳,落回了胸口,扭头看封暄:“殿下心情挺好?”
封暄收了手,反问她:“一个人?你的护卫呢?”
司绒无声冷笑,哪儿是来捎她一程的,分明就是来堵她的。
嗅觉真是一等一的敏锐。
属狗的吧这太子!
她不慌不忙地拆招:“稚山啊,在都亭驿里磨刀呢,殿下这几日关照太多,稚山的刀都快砍豁了。”
说着话,忽地感觉眉边的水珠滑下了脸颊,她低头往小兜里找帕子,说:“怎么,殿下寻他有事?”
明知故问,人都被他捏在手心了还一副无法无天,坏得冒水儿的样。
封暄也没指望她说实话,阖着眼不回。
司绒找不到帕子,这才想起来帕子在丹山马场擦脸的时候用了,转头问封暄:“殿下,借块帕子。”
封暄冷淡地回:“没有。”
“……”北昭的男子,谁出门不带块帕子,司绒在心里骂他小心眼儿。
也只好攥着袖子,抬起手往脸上擦,袖子还未碰上脸颊,跟前又塞过来一块天青色的丝帕,她不客气地接过:“多谢殿下。”
丝帕被抽走时,滑过封暄的掌心,指尖被一点沁凉轻微触碰。
司绒摊开帕子,仰了头,把它整块儿罩在脸上,鼻腔里果然有雪松味儿,她阖眼闻着。
薄薄的丝帕晕着雨水,贴在她面上,模糊了五官,只勾勒出一道轮廓,封暄摩挲着扳指,目光似一只有实质的湖笔,从她的额往下描画,勾出鼻峰,下滑至唇瓣。
看到那儿因为水润而把丝帕濡湿,贴得严丝合缝,透出底下的殷红,清冷的天青色里,独独的一抹殷红。
唇是微张的,气息流动,丝帕被气流带来极其细微的起伏。
这姑娘天生有一种操控气场的本事,她一上马车,马车内寂冷的气氛就不由自主退散,被逼退到角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