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藏书阁。”谢无尘说,说完复又陷入沉默。
李墨看出他心情不好,只身回无忧天。
“李师兄。”谢无尘深深吸口气,“而今世道大乱。”
“就是因为而今天下世道大乱,我才要下学宫……”李墨站住脚,冲他笑了笑,“言阁弟子,哪个上学宫时候没有青云之志?今年新帝上位,天下大赦,我自然想去争一争,名传千古。”
“你该贺我。”
“贺你?”
谢无尘语气冰冷:“大周朝中大乱已近十年。八年前宫变,当朝宰相被枭于秋市。自此,朝中阉党掌权,已换过三代皇帝。下面州郡官宦作祟,层层剥削。前年大周与夏凉结盟,名为重新议边界,实则卖地求荣。但去岁北越入侵,屠尽北函关以北市贸三城,夏凉未置一词,甚至再次吞下大周大片国土。你要求的,是什么名?”
他极少说这么长的话,说到最后,嗓子都有点疼。
“那就不要了。”李墨看着他的眼睛,“仕途尽处是什么?”
谢无尘阖了阖眸。
李墨走到了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医阁许多弟子下了宜州,松月原想着再学些时日,却得知了中苍沙洲突生疫病。”
宜州近几年多生水灾,谢无尘知道。
“医阁救命,言阁多入仕。”李墨道,“仕途尽处,能平世间祸乱么?”
谢无尘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乍然而真切地体会到,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而学宫,不问过往,不问前程。非有大事,不回学宫。
他转身往回走,走出石道,回头向牌楼上看去时,却见一袭白影。
山间的鼓动他的衣袍,也扬起他的长发,黑白分明。在红柱翠瓦下,扎眼却不突兀。
谢无尘顿了顿,走回牌楼,沿着楼内的石阶向上走去。
那人是白知秋,即使没看见正脸,谢无尘也能确定。
他站在哪里,都是丝毫没有突兀感的。
长风不止。
声音散在风中。
“凡欲为大医,必须谙《素问》、《甲乙》、《黄帝针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脏六腑……”
谢无尘停在他身后三步,向他望的方向看过去。
摘星楼真的很高。在摘星楼上,尚且还能瞧见一个小小的白影,飘忽在灿阳之下的百里苍翠中。
白知秋也在为文松月送行。
他的声音温温沉沉,轻缓而慢。谢无尘听他背着,等白知秋一段背完,他接道:“张湛曰: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
白知秋依旧极目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