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的声音也是未曾发出的,所以它不会有回响,更不会得到应答。
谢无尘好似踩空了一步,坠落感随着踏空的一步骤然席卷而来。
如果一切都是未曾出现的呢?
他只是用少年时贫瘠的想象力,臆想出了一片仙境,给自己在生命尽头短暂地躲了一个懒。
学宫、碧云天、乃至白知秋都是他幻描出的。
他不自觉地掐死了手,清醒又迷惘地想:看,根本不疼。
迷惘的尽头是放纵,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谢无尘几乎就要任由自己顺着坠落感划陨而下。下一瞬,却有一只手裹挟着秋霜寒雨而来,悬在双目之前。
肩膀被轻轻扶住,主人的声音清冷而渺远,是他无数声呼唤中终于遥遥而来的回音:“闭眼。”
谢无尘一下子落到实处,他顺从地听从自己的感觉,闭上眼睛,手轻轻抓住了那人手腕。
那只手悬得极稳,一直等到他五识逐渐回笼,都未曾离去。
白知秋声音在身边不过一尺处响起:“睁眼吧。”
手掌离得太近,谢无尘只能看见因为离得太近而变得模糊的掌纹,还有指根轻盈纤细到近乎于无的丝线。
“白师兄。”谢无尘开口,声音有些哑。
“嗯。”确认他站稳后,白知秋才撤去手掌,敛手而立,抬眸望向面前的高大院门。
圆月高悬,并不明亮。高大的广亮门前匍匐着镇宅兽,加上梁下悬挂的熄灭的灯笼,衬得周遭愈发寂静,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房门上悬挂着鎏金牌匾,上书“谢府”二字。
谢无尘怔然,咬死了牙。
“映花幻境中,皆为虚假。”白知秋微微侧首,“去推门吧。”
谢无尘没动,他仰起头,顺着门梁,看向了更远处。
白知秋没催,平静地立在那处,敛下眉目,神色平淡。
这是谢无尘的幻境与过往,怎么走,还是要他自己决定。
白知秋极少陪人走映花幻境,但他并非没有走过。他或许比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冷静,都要清醒。
也比所有人都要绝情。
白知秋阖了下眼。
天际之上,谢无尘未入眼处,圆月模糊片刻,重归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