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科学想要「他」的细胞,血液,骨髓,皮肤样本。科学想知道「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从「他」瞳孔的形状,心跳的频率,免疫系统的强弱,到受伤时的自愈能力。
科学想将「他」剖开看得更清楚。
「躺到手术台上,萨菲罗斯。」
记忆是断裂的地层,由无数相似的场景叠在一起。黑暗之后是灯光的白色,灯光黯淡下去后世界又重新变成黑色。
加斯特博士说科学负责解构这世上的所有问题,将复杂的现象简化为容易理解的知识。科学是锋利的手术刀,将庞大的问题不断切小,小到用人类的脑子也足够容纳,用最精简的概念解释最多的事。
这么告诉「他」的加斯特博士,有一天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宝条说加斯特博士逃跑了,加斯特博士抛弃了科学,像胆小鬼一样逃走了。
「他」坐在手术台上,没有吭声。
但戴着手套的人,拿着麻醉剂的针管朝他靠过来时,「他」忽然抬起头,冷冷地说:
「我不要。」
周围的人都僵住了。
手术台上的灯光很刺眼,碧绿的瞳孔微微收缩,拿着麻醉剂的科研人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陌生的表情,好像看到了可怕的异物一样。
僵硬的身影之间,只有宝条的神情没有变化。他抱着手臂,微微歪头,镜片后的眼睛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你想要什么?」
那个时候,「他」的胸口忽然涌上了奇怪的感觉。肺部好像浸在冰冷的溶液里,那些呛人的液体不断上涨,涨到他收紧的喉咙口,胀得「他」眼球后面酸涩生疼。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肺部里有奇怪的液体,没有人注意到「他」难以呼吸。
「……你想要什么?」
「……」
「他」不想要冰冷的手术台。
不管怎么努力,「他」都听不到星球的声音。
「他」想要会弯下腰和「他」说话的人。「他」想要偶尔允许「他」拉着自己衣服的人。「他」想要会认真倾听「他」说话,约好了会带「他」去外面世界的人。
「……抱歉,萨菲罗斯。」离开前,加斯特博士站在门口。那个背影是模糊的黑块,逆着灯光站在长长的阶梯前。
「我不是你的父亲。」
「……」
「他」想要有人摸摸「他」的头。
「他」想出现在大家都在笑的照片里。
「他」希望有谁能用没有戴着塑胶手套的手,轻轻碰「他」一下。只要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科学,怎么样都行。
「他」想回去。
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回到哪里。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