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们只能把科幻小说当成一个时代科学技术研究热点的写照,而不能当成这种研究本身。
科幻文学为我们纪录了许多这样的热点。克隆技术就是其中之一。远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英国作家阿尔杜斯赫胥黎(AldousHuxley,1894——1963)创作了科幻文学史上的不朽佳作《美丽的新世界》。构成书中“福特纪元七百年”之未来社会基础的,便是通过复制技术在工厂里制造出来的工人。1976年,科幻作家伊拉莱文出版了一本极受欢迎的小说《巴西男孩》,这部作品虚构了纳粹医生门格尔潜入巴西,利用希特勒的体细胞制造克隆后代的故事。并批评了在这个问题上的遗传决定论倾向。台湾科幻文学元老之一的黄海先生,曾经在其代表作《银河迷航记》里,塑造了克隆人罗伦凯的形象,他过着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生活。这种视克隆人为普通人,只不过利用了生育技术孕育的写法,是那个时代同题材科幻小说的普遍倾向,反映了当时人们并没有对可能出现的克隆人抱有偏见。
不过,现实中的克隆羊诞生后,社会对克隆技术的看法骤然收紧,科幻小说中的克隆人也开始呈现出悲剧色彩。出现了一大批视克隆人为异物,或者描写他们被排斥出人类社会的悲剧性作品。比如泰国作家赛尼暖的《克隆人》、中国作家王晋康的《癌人》(发表时名为《海拉》)、傅雪峰的长篇科幻小说《第四只镖》、郑军的《癌变》刘慈欣的《魔鬼积木》,等等。科幻小说中的这个转变,正是克隆技术在现实生活中形象转化的写照。
宇航之梦,是人类最古老的梦想之一。科幻小说记录了这个梦想逐渐变成现实的过程。1657年,法国作者贝热拉克在《月球之行》描写了由巨型爆竹构成的“多级火箭”。气球载人成功以后,成为许多科幻小说里太空探险的新工具。当引力、真空和宇宙的巨大尺度被科学家发现后,凡尔纳的《大炮俱乐部》描写了宇航技术新的发展方向。甚至,直到今天,用电磁炮向太空发射货物仍然在宇航学家的研究中。俄国科学家齐奥尔科夫斯基是现代宇航技术的奠基人,他创作了几篇科幻小说,将五花八门的太空旅行梦想归结到“多级火箭”上来。1929年,德国电影导演弗里茨朗格拍摄了科幻电影《月亮上的女人》。火箭科学家赫尔曼奥伯特和威利雷共同设计影片中的技术场面。
军事技术也是科幻小说的传统题材。凡尔纳在《征服者罗比尔》中描写了空中轰炸和空战。威尔斯的《空战》描写了全面空战。甚至中国晚清科幻作品《空中战争未来记》也描写了空战和空降兵。威尔斯在小说《铁甲世界》描写了大型金属坦克,在《两个世界的战争》中描写了激光武器。科幻作家对军事技术发展最重要的描写,莫过于原子弹。威尔斯所著《获得自由的世界》因对原子弹的描写而轰动一时。并且正确地预言了原子武器的终极性质,甚至描写了国际社会对民族国家进行原子武器核查的场面。如果说,威尔斯预言的原子弹还缺乏许多细节的话,那么,到了1944年,美国科幻作家卡特米尔在《生死界线》里,已经逼真地叙述了原子弹的技术环节。晚近时期的军事题材科幻小说则转向基因武器等当代军事技术的发展重点上。
除了这种描写科技发展大趋势的科幻作品外,还有一些科幻小说直接描写科学技术史,或者从科学技术史中寻找题材。凡尔纳在《地心游记》等作品里,大段大段地引用当代学者真实的学术成果,如今,米切尔克莱顿保持了这个传统。他在《侏罗纪公园》、《失落的世界》、《重返中世纪》等作品的开篇部分,都引用了大量科技文献,通过这条现实之路转向幻想情节。王晋康在《生死平衡》里,把人类征服天花的结局当成小说的开端。郑军则将十九世纪初英国数学家巴贝奇研制分析机的史实演绎成科幻小说《国家机密》。当然,这里面的科技史属于“戏说历史”的范畴。
科技发展的历史轨迹,也常常体现在科幻小说中。凡尔纳在1870年创作《环月旅行》时,还没有无线电的概念。巴比康等人漫游太空,人类无法得知他们的情况,只能猜测。威尔斯在创作《首批登月之人》时,已经进入了马可尼之后的时代。主人公凯沃也能够利用月球人的无线电发回他的考察。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阿西莫夫创作《基地》首卷时,银河帝国中没有原子能和计算机两样科技产品。而在后续各卷里则出现了它们的影子。读优秀的经典科幻,往往象是读一部通俗版的现代科技史。
第三节:失败的记录
不过,那些被记录在科幻文学中的失败的发明,或许比成功的发明更有价值。因为它们能够告诉今人,在科学技术发展的岔路口,人们曾经作过怎样的选择。
机器人是传统的科幻文学题材。早在两千多年前,便有中国的《偃师》、古希腊神话中的铜制仆人泰洛士等等片断构想。1816年德国作家霍夫曼创作的《沙人》、一八七二年,从英国移民到新西兰的作家萨默尔勃特勒(SamuelButler)发表了科幻小说《虚幻国》、一九0九年,比尔斯(Ambrose Bierce)的科幻小说《莫桑的主人》中,逐步把机器人明确地出现了一个杀死主人的“自动化的机器”。一九二一年,捷克著名剧作家卡尔恰佩克(KarelCapek,1890——1938)在话剧《R。U。R。》里塑造了“robot”的经典形象。而阿西莫夫在《我、机器人》系列短篇里,推出了机器人工学三定律。 更成为机器人题材科幻小说的颠峰。
与此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人工智能领域,机器人的研究远远落后于电子计算机。如今,计算机已经成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用品,而机器人仍然只是极少数专业领域运用的精密机械。从经济角度看,机器人几乎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十九世纪时的科幻小说,如果描写未来,几乎总把飞艇当成象征。那时候科幻文学里的未来社会,差不多总有飞艇翱翔云端。英国作家基普林还专门以飞艇为主题写过作品。那个时代,飞艇已经上天,人们只是期待着它更大更快。只有凡尔纳在《征服者罗比尔》里,预言了飞艇必将退出历史舞台。如今,除了气象探测、野外探险或者广告宣传外,几乎找不到飞艇运用的影子。
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可视电话还是科幻小说里对未来通讯技术的描写热点。这个技术如今早已出现,但却远不及网络技术更为基本,只是充作无线通讯的一个辅助工具而已。回顾那个时代涉及可视电话的科幻小说,会发现它们忽略了一个重要方面。人们的通讯需求不仅要更真实,而且有自由、隐蔽、甚至匿名的需要。
第六卷:科幻与科学 第九章:未来学与科幻文学
第一节:什么是未来学
第二节:科幻小说与未来意识
第三节:今日中国与未来价值观
第一节:什么是未来学
和尚未成熟的科幻文学一样,未来学也是一问尚未成熟的科学。甚至经常被人怦击为非科学,伪科学。在科学体系里也缺乏自己的位置。不过,未来学却可以说是与科幻文学亲缘最近的一门学问。
未来学与科幻文学有着共同的始祖——乌托邦小说。《乌托邦》、《太阳城》、《回顾》等作品,既被看作未来学的先驱之作,也被看作科幻小说的重要渊源。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批以理性态度展望未来的作品。它们既是文学作品,又有学术价值。
未来学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就是科幻文学的一大宗师乔治威尔斯。早在1883年,17岁的威尔斯就写下了《人类的过去和未来》一文,表现出对未来的浓厚兴趣。1901年,就在他创作《时间机器》等几部科幻经典的同时,威尔斯写下了重要论文《机械及人类进步对人类生活和思想的影响之展望》。这篇文章被看作未来学的开山之作。1902年1月24日,威尔斯在英国皇家学会的一次演讲中,第一次明确提出建立研究未来的科学。他认定,大多数人热爱过去,但未来正在被发现,人们日益把思想转向未来。威尔斯的后期作品文学色彩越来越淡化,但其中预言的准确性却越来越惊人(坦克、空军、核武器等)。在威尔斯事业的晚期,他基本放弃了科幻小说的写作,转而直接领导未来研究和从事社会政治活动。
另一位科幻宗师凡尔纳也经常被后世未来学家所诵扬,视为一代宗师。凡尔纳处于创作高峰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