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冠州宾馆签完合同,又赶了半个多钟头的出租车,我是疲惫不堪了,一心一意只想上床。
“你看你越活越过分。光着身,二两白酒一吞,四处瞎胡闹。”正在我为天底下有家不能回的男人想方设法时,门开了,我的‘瑚蒂佩’站在我背后发话,“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情?”
我听人说,恋爱成不成功,一是取决于男人会不会喝酒,二是取决于男人酒后能不能保持沉默。感谢酒精挥发得差不多了,我沉默得起。
“宝贝,我就知道你是想给我某种惊喜。如此良辰美景,只有猪才会睡得着。什么惊喜呢?打盆水到月地里给我擦身子?噫,还看得见月影,那就赶快点,飘飘乎洛水之神兮……”
她冷笑一声,扭腰闪进屋子。我回过头,只有门帘傻乎乎地动。
我闷闷地站到院墙边,影子悠长悠长。回头的时候,感觉是它站了起来,我倒了下去。似乎还听到稀里哗啦的响声。我不由被吓了一跳,快步逃到门边,影子不见了,寝室里,邵美女巫一般背靠着《最后的审判》。
这时候,我突然记起上个假期在家中读到的一首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退到石梯上慢慢坐下,我真想骂。谢谢你了,爱情,你不过是下个世纪学生们在课堂上碰到的一个抽象的名词。老师像解释什么叫“珠算”一样对它例行讲解,大不了举的例子生动一点而已。
放眼天下,只有你当你是个宝。
邵美闭着双眼,一脸的安详和美丽,我又想起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她,她打动我的那一瞬间。
好好睡吧,我的爱人。
我可以毫不忌讳地说,在现实中我把邵美视为我未来的妻子,而在网络中,我已经将少梅视为我的妻子。我好像已经圈地围城地一头扎进虚拟的婚姻里了。我们的生活很轻松,我们的爱也很轻松,我们的城头高挂免战牌,城内很温馨很安全,所以,我们决定不再出来了,以前我们是网恋,现在我们毅然是网婚了。
少梅,你在成都还好吗?心中默默地念着。
最近几个月很少再和少梅联系,我们曾约定一年之内解开她的秘密。
不得不承认,少梅是个高手,她的主机虽然有防火墙保护,可她特意放我一马,允许我的IP进入,就算如此,我还是发现不了她主机的破绽。她有两台主机,一台装着Linux系统,另一台装NT,几乎任何新的漏洞刚刚发布,她都能及时修补。Root是无法远程登录进去的,我得不到她的口令文件,甚至无法知道她的主机到底有哪些可远程登录的用户名称。
她就像隐藏在幕后的一个便衣警察,眼看着一个蹩脚的盗贼想偷门撬锁,她只是乐个不停,甚至她连防盗门都给我事先敞开着,可就算只剩下一道非常简单的木门,我也折腾半天无能为力。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道门之后,是不是什么也没有?少梅是不是仅仅在开一个玩笑?就像她让我得到了那张相片,却始终没有掀开自己脸上的面纱,给我一个完整无缺的印象。
有时候会忍不住思念少梅,我主动给她拨电话,这一次,很自然,很轻松。
“还好吗?少梅。”
“托你的福,我挺好的,对了,快放假了吧?”
“对呀。”我转移话题,笑着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主机里到底有什么呀?我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进不去。”
“那可不能说,说好了,这个谜要靠你自己来解开,嘻嘻,算了吧,看你可怜,我就降低难度了,我新申请了一个免费邮箱,你只要能猜中密码就可以进去了。”
“好!一言为定。”
“提醒你一下,还有三个多月就整一年了,我可是到期不候哟!”
“对了,最近有什么打算,恐怕快走了吧?”
“还没想好,我还要听邵美的意思。”
“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你们感情越来越深了。”
“你不也是吗?你有了男朋友,我还等着你请客呢。”
“我那是梦,可能不能再实现了,他不回头,我只有守望。”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想听你的故事,相片的秘密,你的秘密。”
“也许会的,雨桓,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也是,少梅。”
见鬼,第二个梦都醒了,邵美还没回来,我翻身拖鞋到院子里。
夕光满花溪河擦洗着她诱人的身子,一河两岸,色彩斑谰。
邵美去市区中心看保健医生,我懒得做菜做饭,换个较为亲昵的睡姿,续续学甩响指。
小时候在贡镇,我是激烈地甩过响指的。扬手,翻腕,中指与姆指一错,“啪”,脆生生,颇有快感。读到四年级,母亲给废止了,理由很哀婉:没家教。我懂事后尧爷给我家谱看,方才恍然,什么家教不家教,不外乎是我那破落的书香门第作怪。那时想都没想到,儿时的雕虫小技,而今竟要我刻意地从头到尾地模仿。
每次学甩不成,邵美毫不客气地嘲笑,得意忘形,像一个算着嫁期过日子的闺女。
“先前我也会的。”我急了,抢着说。
“不该会的时候你会,该会的时候你却不会,这比不会更惨。”邵美哲学兮兮,我哑然了,想起忧时子对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