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阿蛮来,她记得阿蛮坠下之前,是受了重伤,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带着这份担忧,苏沐棠想撑起身子去找阿蛮,却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是你?”苏沐棠听了出来,这是崔三的声音,她没想到奋不顾身,跳崖救他的人,竟然是那个轻薄于他的崔三,她没有回头,只冷冷地道:“你跟下来做什么?”
崔三叹了口气,心里清楚她对自己是不愿再见的,于是只得道:“我刚去转了一圈,要出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恐怕得走上半日,你若是想再天黑前走出去,就不要闹了。”
苏沐棠置若罔闻。
崔三也不气馁,声音还越来越近,“你能站起来吗?”
苏沐棠紧皱眉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但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她可不愿受他点滴恩惠。
而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崔三非但没识趣地离开,还直接上手了起来,搂住了她得腰。
苏沐棠转过身,皱眉大呵:“你这人怎么回事?没脸没皮的?一而再再而三纠缠与我,到底……”
可当她仔细看清崔三时,铁石心肠也不可抑制地软了半分。
单薄的衣裳被树刺所勾破,暗红血点污浊过的白衣被风一刮,紧紧地贴在他仙风道气的身上,昨日被她抽打的鞭伤也无所遁形地显了出来。
而她自己,则全身上下完好无损,除却一些泥土的黄。
所以她昨夜失去意识之前,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吧。是他将自己护在了身前,生受了那锥心刺骨的痛?
苏沐棠鼻子有些酸,但听他竟然还能泰然自若地打趣“声音洪亮,看来没有大碍。”,顿时又笑出了声来,“你这个人,真的是没皮没脸。”
“是,我没皮没脸,那么苏大小姐,您是自己等腿脚不麻了,自己走去去呢,还是让我这没皮没脸的人背你回去呢?”
苏沐棠想了想,与其在这里等着自己的腿脚恢复,还不如让那厮将他背回去,好歹先离开这里,其他再作计较。
崔三背着苏沐棠行走在田间小道上,一路上崔三说起自己住在东山村,无意之间发现她追赶贼人在此,这才跟了过来。苏沐棠自然是知道东山村的,国子监外地学子多在此赁屋求学,不过她却是没想到,崔三一介商人,竟然也有如此求学之心,顿时对他的好感稍上升了些许,因道:“你竟然是国子监的学生么?是以你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失了科举的资格?”
士农工商,在北卫,商人虽然富有,却地位低下,且不可参与科举。
但这明显不是事实,崔三选择了沉默,沉默总归比说谎要高明许多。
崔三的沉默,被苏沐棠当作了默认,她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长得丑,没有面目见人,没想到竟是个书呆子。”
在苏沐棠的眼里,成日只知道读书的书生,都可用呆子来称呼。
再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呆子”两个字,崔三为之一颤,许多并不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苏姑娘的爹娘没教过你,不能随便给人取外号么?”
这回换苏沐棠沉默了,自醒到: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分么,可她这样称呼她大表哥,为何大表哥丝毫没有不高兴的。
扁了扁嘴,苏沐棠心道:一定是眼前这人太小气。
但瞥见那人身上的血污,暗叹一声,苏沐棠还是决定原谅他一回,更是她施了大恩似地语气说道:“怎么说,这回也是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报答,尽管说来便是。”
黄金面具下的崔三,偏头看苏沐棠,但笑不语。傻姑娘,我要的是你啊。
又走了一阵,崔三突然问苏沐棠道,“出了这里,你打算去哪里?侯府?”
苏沐棠摇了摇头,“不妥,今日是宁国公府老太君寿辰,回朱雀街太过招摇。”
注意到她的为难,崔□□问:“那你想去哪里?”
苏沐棠想也没想,就道:“我大表哥也在东山村,你把我放在他那里就好了。”
面色微变,崔三试探地问:“你大表哥靠得住吗?”
麻木的身躯有些乏了,苏沐棠打了个哈欠,“若是我大表哥也靠不住,这世上再没有靠得住的人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崔三心里五味杂陈。一个皇子还不够,竟然又来了一个大表哥。
崔三侧过脸,发丝被风刮起,古朴邪异的面具下,他淡淡一笑,“累了就先眯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醒你。”
沉沉睡去的苏沐棠,自然没有发现,崔三完全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走,甚至出山后,没有走任何陆路,而是吩咐早就急切等在东山村竹屋等得焦急的长生备了一条船,而目地则是转了几条水道的荣盛马场。
崔三想着不知道闵行有没有走远,如今他也受了伤,如走陆路,他实在是没把握前方没有埋伏,他太了解他们的能耐了,这都是他一手锻炼起来的,为达目的视死如归。
长生这一世并未见过苏沐棠,见两人这般狼狈,就多了一个心眼,“主子,这人是何底细,你怎的就放心她去马场?”
崔三心里想这事,就不大耐烦,“让你准备就准备,何时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长生恹恹退下,不久后归来,说是去寸口大榕树下的张老太家借了一只船。等到了开元山脚的清水河,却发现那船实在太小,只容得下两人,这是连船夫也没办法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