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直白戳破心思的冬倩不禁噎了下,垂头盯着自己脚上白色拖鞋前露出的趾尖,囁嚅再囁嚅地顿住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吞吞吐吐地说着与曾经讲出的理由太过相似的说辞:「其实……你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心仪的人,我们的关係又太好太近,才会误以为自己对我……只要你敞开心扉多看看,很快就能找到喜欢的人……」
这恐怕是自那以后她第一次主动谈起她和他的话题,夏尧本应为此感到高兴的。只是,她话语中的意思,叫他无论如何也没法產生正面的情绪。
她在否认他的感情。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否定到底,不留一丝余地。
她说他对她的情感是由于未曾经歷爱恋的错觉。
不仅如此,她甚至正企图将他推向别人。
——她要把他送给别人!
一想到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地猛然从沙发站起身,迈出一步逼近到她跟前。眉眼沉沉,充分显示出他此刻的不痛快。
「你以为我没有这样想过吗?」他难得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看着她。
「在瑞士的那些年、在英国的那些年……自从我发现我对你有除了姊弟之外的遐思,我痛苦过挣扎过、我试图抗拒过,我也知道自己应该去接受别的人,可是……
「我做不到!只要我一想到将来有一天,你可能因为我与别人『交往』过而拒绝我的靠近,身体就会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的前路已经够渺茫了,我不敢……也不愿再给你任何借口!这种心情,你懂吗?」
他的眸中一片晦暗,原本清澈的嗓音变得嘶哑。
他渐渐伏低,双臂撑在她两旁的沙发背上。
灯光下,他的身影将冬倩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一寸一寸地接近,直到两个人呼出的暖润气体轻易交融到一起。
「我的身体、我的心,已经做出选择了,我只要你!」说着,伸出一隻手拉起她的,慢慢贴近它的心口,任由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明白她的坚持,那种可以称作「精神洁癖」的完美主义。因此一旦他有过别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他与她也再无可能,所以他不敢冒险。
在攸关她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如此谨慎而胆怯,经不起一点意外。
「可是,你是……」冬倩语无伦次,「我、我是你的姊姊呀……」
掌心处,夏尧的体温透过薄而贴身的布料不断传过来,像是一团炽烈的火焰,猖獗地灼烧着她。
沉稳的心跳以它独有的节奏敲击在相触的位置,一下一下、不疾不缓,沉稳且有力,连带得她的心脏也跟着跳出了相似的节拍。
她倏地醒神,慌张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但他修长的手指牢牢桎梏在她的腕上,明明没有被紧勒住的痛感,却丝毫无法挣脱他的禁錮。
而他仿似不查,一脸颓然,悲伤至极地追问:「只因为你是姊姊、我是弟弟,就不可能再有别的关係了吗?」
明知道她可能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在听到的一剎那,依然觉得犹如巨大的钝器陡然捶进他胸口。
被她碰触到的地方,即使隔着衣料还是一样热得发烫,好似全身的血液都聚在那里沸腾着。
然而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冻结住了,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是。」话音落下时,夏尧近乎空白的神情刺得冬倩忍不住别开眼,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接着把话说完,「我们……我们已经有血缘……这比世上一切都更亲近的关係了。」
「是吗……」夏尧垂下眼帘,掩过眸中瞬间闪现的一丝破釜沉舟的狠绝。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悠悠踱步离开客厅,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功夫,他漾着如释重负的笑靨走回来,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
冬倩瞠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把刀瞧了又瞧,之后再将视线移到他捶在身侧的左手腕上不断向外涌着絳红液体的伤口,怔怔地瞪着。
「你所顾忌的,不就是这一身血吗?」
夏尧竟露出了有些忘形的笑弧,「那么……只要放弃这一身令人厌恶的血,就没关係了吧?」
他的视线很快开始昏花起来。
血液迅速自体内流失,使得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
他蹌踉倒在地上,仍不死心地努力抬头望向她:「冬倩,我爱你……」他满脸渴望地祈求,「冬倩……爱我?」
意识渐渐离他远去,在他彻底坠入黑暗之前,恍惚感到她急忙朝他奔过来,脱下外套紧紧缠在他手腕上,企图以此止血。
他很想告诉她,这样做是没用的,因为他下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要回头。
终于,黑暗夺走了他的全部知觉,所以他没听到她心疼与惊骇交杂的悲鸣:「夏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