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蓝离去后,小白才从怀里冒出一个脑袋来,可怜兮兮地望了望宋钰,才顺着床沿爬到地板上,再顺着桌腿爬上去,爬到果盘中,开一点点啃着桌上的苹果。
平时这家伙很挑食的,就算最好吃的鸡蛋馍也不会多看两眼,今天尽然连苹果也要啃,看来是饿得厉害。
宋钰的伤出乎他预料的严重,在几回惨痛的教训后,宋钰再不敢胡乱摆弄着四肢,脑海也如沸腾的岩浆般翻转不停,一波波撞击着让他的识海。
这种连疼都不知道究竟疼在什么地方的感觉,宋钰只能咬牙硬撑着。
踏月节上月娇飞身行刺也不知是否成功,不过她成功与否都已经不在重要,暴露了的杀手,只能有一种结局。
就连宋时关也不例外。
半个月后,宋钰总算能勉强活动。他几乎是一刻也不愿在床上继续躺下去,杵着两个树丫枝削成的拐杖到了院子里,靠在门框上晒着太阳。
段天蓝蹲在院子中央编着竹篓,一把细条刀熟练地将竹篾分成极薄极薄的竹条。
“我看你屋里挂着一把剑,剑柄上的纹路在无数次的触摸中都被磨平了,你在剑道上的造诣必然不浅,怎么剑客也干一些山野老头的手艺?”
“连天关城谈虎色变的夜叉,不也为了温饱去做雍锦坊的琴师吗?”
宋钰想想也是,这世上恐怕没有真正的剑不离手的高人,就连花蝶也需要松开拳头做一名丫鬟,真正的高手在于适当的时候展示自己的雷霆一击便可。宋钰随即又道:“上次你给我看的牌子,能再看一次吗?”
段天蓝放下手上的伙计,拍落满身竹篾粉末,解下围裙走进房间。
身后穿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段天蓝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块略小于掌心的铁饼,递给宋钰随即有坐回到院子里继续划着竹篾条:“随便看,有疑问尽管问。”
宋钰摸着铁饼,感受着从指间传回的那已经模糊的轮廓问道:“天关城还有多少你这样的眼睛?”
“不知道。”段天蓝回头望了宋钰一眼:“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说,这话必须要由影主来问,你或者首领君岳也不成。”
“君岳知道你是天目的成员?”
“知道。因为他曾经替你爹传递口令的时候见过我一面,所以他才要犬牙放消息给我。自从你爹仙去后,影牙从此一阕不振,六年前侥幸未死的一些兄弟们心思也都活泛起来,或是向弱水告密以博取阶梯,或是暗中积聚,簇拥首领君岳为新一代影主,伺机而动;又或者是放下一切,彻底消失。”
段天蓝的言语中对影牙的感情似乎及淡,对宋时关也没有更多的尊敬,宋钰好奇地问道:“那你呢?”
“我属于后者。”段天蓝背对着宋钰,嘴角上扬挂起一抹苦笑:“我为影牙付出了太多代价,包括自己的妻女。我和君岳之间有协议,你回影牙,他销毁我的所有身份,从此这世上只有一个段天蓝,不用再在大半夜的时候还要忽然惊醒。”
“看来你这愿望要落空了。”宋钰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道:“如果我要回去,这六年的任意时间里我都可以回去。你也别和我说你那些委屈,我是一个杀手,月娇以死暴露身份的时候我都能转身离开,你就该明白同情心不会在我身上出现。”
“少主。”段天蓝坐在凳子上转身,略微低头没有直视宋钰:“回去吧,影牙的仇,影主的仇,还有那些我不知道他们姓名的所有人的仇,都在等着你呢。你……不能如此自私。”
“我重来不认为自己是影牙的人,连宋时关也这样认为,我和影牙没有任何交集,我不管影牙与弱水之间的恩怨,你叫我一声少主只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第二次这样称呼我,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可是影牙上下,那么多人都是因你而遭难,包括影主,你不能让那些还幸存念想的人寒了心。”
“宋时关做的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身为人子,我已经为他报仇了。活着不容易,我要做我喜欢做的事,譬如就这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等着柴房里母鸡生蛋……”宋钰轻轻舒展着筋骨,却又引来一阵锥心的疼痛:“我知道我这说法不符合你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喔,这是一个新鲜词汇,你可能不懂。你觉得我自私便自私吧,我也没想过说服你,反正我不认为我身上应该背负那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呢,那里管得了别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