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自从那日送了吃食就没再出现过,大约断了念想,彻底抛开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两人之间发生的点滴,郁结难解的,汇聚成一个苦难的焦点,要把她的灵魂dong穿。
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绝qg?她比他陷得深,他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镇定,她却不行。这么不公平!她是他生命里的烟花,霎那芳华。而他一个浅淡的微笑,她竟都要用尽一生来遗忘。
她抬头看,无边的月色笼罩着皇城内外。想念他,无奈身不由己,她跨不出这重重高墙。
今天是七夕,宫里各处张灯结彩。静谧的夜里,隐约听得见禁苑里传来的嬉笑声。她想他应该在府里陪着知闲吧!陪她乞巧,和她商议大婚事宜。她心里艳羡也无法,知闲幸福得名正言顺,她还在肖想着别人的东西,自己也觉得龌龊不堪。
她叹了叹,在这男人堆里做官,游离在世界之外,几乎没人记得她是女人了。
她起身回藏书楼里chui灭油灯,出来给门落了锁,便循着台阶下楼去。
穿过配殿里的穿堂,后面是她的下处。一桌一榻一条画,简洁利落得像男人的处所。摸着黑chui亮了火眉子,没有祭月的香,只好点了熏香代替。南边一溜窗dong开着,把香炉搁在条案上,她歪着脑袋看了一阵,颇有些凄凉的景象。
将军府里一定很热闹,香侬玉炉她们在结伴穿针摘花吧?自己孤零零的对月空叹,实在没趣得很。双手合什拜了拜,兀自咕哝着,&ldo;尽点意思,也算没白过这七夕!&rdo;
靠着窗框边上的楠木抱柱,看塔子一点一点燃烧。白天要登点目录,一直是坐着,坐久了腰酸背痛,有了机会愿意多站站,走动走动。她在屋里旋了几圈,等再去看炉鼎里,小小的一截香化成了灰,中间只剩一星微芒。闪烁了两下,渐次黯淡,烟也断了,彻底沉寂下来。
她拿铜剔子拨了拨,长久积淀下来的灰变得生硬。横竖没有睡意,便端着貔貅炉到树根底下去,一头拨一头敲,把底里的灰饼子清剿了个gān净。
花树那头有个人影移过来,原以为是到金井里打水的内侍,再定睛一看,玄袍皂靴,头上束着青玉发冠,居然是容与。
她怔住了,傻傻叫了声舅舅,&ldo;你怎么来了?&rdo;
他蹙着眉,嘴唇抿得紧紧的。说思之若狂,趁着别处笙歌,避开南衙十六卫来寻她?这么荒唐的事,自己到了这会子也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发生的。单想着见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只为见她一面。见了之后又发现无话可说,开始反省自己的一时冲动。平素不是这样的人,最近总gān些肆意妄为的事。想起她和蓝笙已经是板上钉钉,真真悔之晚矣。
他垂着两手,直愣愣的模样一定可笑至极。他简直成了个头脑简单的傻子!她得意么?会暗里耻笑他么?分明拿捏不准自己的心态,偏还要端着架子教训别人。
他大感羞愧,甚至没有勇气面对她。她迎上来,眼里有灼灼的光。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艰难道,&ldo;我巡视,顺便过来看看你。&rdo;
她的嘴角缓缓浮起笑,巡视用得着穿夜行衣么?她就是这么没出息,他稍稍一点暧昧不明的态度,就完全让她忘了之前种种的不快。她心里是欢喜的,他没有回府陪知闲,这时候踏着夜色来看她。背着所有人,让她联想到书上说的&ldo;夜奔私会&rdo;,油然生出别样的刺激xg来。
他突然想仓惶逃遁,害怕自己在她眼里落了短,更害怕被她嘲弄。他规整的人生经不起任何污点,尤其在她面前,更要保留住最后的尊严。
&ldo;许久未见你,你好我就放心了。&rdo;他说,&ldo;早点歇着,我去了。&rdo;
怎么没能轻易让他去呢!她抢先一步扣住他的手,&ldo;不许你走!&rdo;她带着孩子样坦白的执拗,&ldo;不是因为想我才来的么?何必自欺欺人!&rdo;
他难堪至极,惨然望着她。她非要把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摧毁么?
她羞怯的低下头,&ldo;你来瞧我,我真高兴。&rdo;
他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澎湃的流淌,花了极大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把她嵌进自己怀里。今天的月色出奇的好,饶是半月,也有满地的清辉。她站在花树下,寒光照亮半边脸和脖颈,异于常态的一种凛冽的美。
胸口钝痛,是种隔山望海的无奈。
他嗯了一声,又是半晌无语。她难免灰心,沉重得几乎摒弃呼吸。他没有话要同她说,果真是路过么?他想走,怎么挽留得住呢!
手指逐渐失了力气,僵硬而迟缓的节节松开。她低声哽了哽,既然不能有结果,何必一再给她希望!他杀个人可以毫不迟疑,对待感qg却如此的优柔寡断。
&ldo;以后别再来了……&rdo;她惨淡一笑,&ldo;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下次的,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要半途而废。我会努力爱上蓝笙,毕竟他才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rdo;
他的眉拢得更紧,所有思想叫嚣着不要爱蓝笙。他承认自己自私,他不能接受她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占据。矛盾、痛苦、焦躁不安。明明知道不可以,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身心俱疲,被她折磨得近乎疯狂。
他抬手抚摸她的唇瓣,颤抖着,&ldo;求你不要说……&rdo;
她泪眼迷蒙的望着他,&ldo;容与……我不要叫你舅舅了,这个该死的称呼,把我害得这样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