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时拥有音乐家灵魂的数学家坚持说“如果找到终曲,高潮和华彩都将结束,还不如寻求无尽的尾声”,哪怕被埃维亚人诟病又批评,劝说又安抚也不肯改变主意,最后负气离去。在学术界,这个人物被认为是个超级矛盾的怪人,就因为他似乎始终在追求一种对立统一的状态,又时常自我否定,想要超越零的噩梦,衍生出真正的实态意义来。
话题扯远了,他的恋人,真正抽风的教皇陛下做出了虽然没有让狂热研究的埃维亚人分神,却把其他人吓破魂灵的行为。
把全部宇宙真实意义的,分成了两半。
星云帝国的扩张涵盖了时间、空间、概率、定义、物理、精神、物质、能量、维度、曲率……所有生物能够认知和不能认知的领域都浓缩进了星云帝国的原点——教皇的真身所在的位置。
根据星术士查探,整个宇宙,包括正宇宙已经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波动,明显是量子干涉产生的效果,时计者被迫撤回了时钟城,不及撤退的就被吃掉了——确实是吃掉,从有机物残留来看。发言的学者脸色青白交错,当天吃不下晚饭。
当然,盘踞在星云帝国外围的归一会成员也被驱逐了,假如他们还活着,或者及时退入了时计领。
构成世界的属性象征——人人都知道教皇的力量,界定宇宙、生命的存在意义,赋予美以含义,将规则统一在自己的领域内——却不知道他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没有界限,没有宽容,把整个宇宙从此改写。
就这样,时计领成为了孤岛,是横亘在教皇面前唯一没被吞噬的领地。随着塞亚的事情为越来越多的人知悉,许多人明白了教皇要做什么:瓦解白银女王的领土,与她面对面较量。
世界好像变成了黑与白,没有间隙和弱小生物生存的空间。从而世人知晓,他们只是滚石游戏中的石子,在这场震天撼地的浩劫中,根本没有选择权。
目前,还只有极少数人有这样的体会。拥有相应的知识、技术、能力、眼光,脱离自己所身处的小小世界,看到更广阔天地的人,无论哪个宇宙都只有少部分。
因此,遗民们只是抱怨着教皇态度的突变,喝着闷酒酸两句,大多数民众也依然过着平静的生活。而已经被囊括进星云帝国实际领土的国家首脑们,则面对着命运的抉择。
“我没有在意。”艾娜摇摇头,几个不明事理的人,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克拉姆交出塞亚,她不是全无挣扎,最后同意,是出于亲人的软弱。即使被白银女王折磨,即使因为使徒的启动而痛苦,她也宁愿哥哥活在另一个地方,而不是痛死在眼前。这样的心情令她作呕,却像绝望的天堑一样无法跨越。
大概克拉姆那么做,也是出于和她相同的软弱和期盼,但是至少在精神上和行动上,他完全摈弃这点希望了。
既然向时计领全面开战,谁也不能确保塞亚的结果。
撕裂灵魂的痛楚日日夜夜,艾娜习惯了麻木的注视,背离曾经的天真和快乐,将全副心神倾注在接下来的战事上,就如当初放下破灭钟以前的自己。罪孽又如何,悲惨又如何,宇宙原来是这般冰冷,好不容易重逢亲人,以为是神迹的眷顾,最终是一场玩笑。
如果哥哥死了,不如让世界陪葬的好。
曾经对负宇宙的恨意,因为塞亚的劝说而埋藏心底的火苗,再度燃烧成熊熊荒火,吞灭理性和温情。
「艾娜,不要放弃你的信念,善之所以显得卑微,是因为这善无处不在。就像你从前的世界,善会组成一片大地,让你能够安心地站立其上。」
哥哥,如果没有你,就算我有那样的大地,我也没法再走下去。
金发少女看了一眼灰色的雨落天空,心微微一动,若塞亚那只灰蓝的眼睛流出液体,是否也是这个颜色?
想到茵蒂克丝的愿望,她的心仿佛被推动了一下,泛出细微的暖意。虽然仇恨没有减少,内心冰冷麻木依旧,却在深处满满放进了和塞亚邂逅至今的记忆,珍惜地锁起。
哥哥的眼睛再也不会有晴朗的颜色了,不过能和哥哥相遇,我还是感谢上苍的。
“伊恩,有没有遗漏的事情?”艾娜转向男友,伊恩向来比她细心。褐发少年想了想:“没有了。”
这次他们来堇花联邦的主星是两件事,一是借邦妮的关系确定炼金联盟的意向;二是和彩虹会取得联系,拜托那里的熟人关照一下遗民。
炼金联盟位置敏感,大半在时计领和堇花联邦,照理立场是亲时钟城的,不过克拉姆在扩张的同时公布了战争宣言:不服从星云帝国的,一律消灭。
这些知识分子脑子不怎么精明,这时节还打着两全其美的墙头草主意,蠢得没边了。反而是一直恪守中立的埃维亚人向星界军总统领拉非雷表明支持的意愿,可见学者们虽不擅长玩阴谋诡计,对宇宙局势却足够敏感。
得知堂堂学术之星被白银女王抓回去大刑侍候,也许已经放血处死,埃维亚人眼睛统统红了,这才发现宇宙真正的极恶不是“极权”的教皇,乃是极暴的白银女王,当场把不畏强权所辱的民族根性发挥到极点,高举反抗大旗一百年不动摇,同时骂了教皇:你消灭我们我们也是不会屈服的,只是我们看在塞亚的交情和面子,自愿加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