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龟年对白东明这两个想法,简直高兴得想发疯。立即就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先是起草好两份报告,一份是报给省扶贫办的,一份是报给常务副省长陶重农的。起草好后,公孙龟年就准备与队员刘淳鲁生泉去乡政府。由公孙龟年宣石狗起草、工作队和村干部讨论修改多遍,那个退农种草设想,须多准备几份,一为附在两份报告之后上报,二为将来好提供给专家们讨论时使用。用复写纸复写,太费事不说,也容易岀错,乡里有一台复印机可以多复印些份数。
至于哪件事先做哪件事后做,大家意见是,白东明明天就赴省城,什么时候领导批示了,什么时候回来。至于过黄河请专家论证之事,由三个男队员公孙龟年、刘淳和鲁生泉去办,也在明天岀发。不必等白东明回来。但白东明不同意,坚持要等他回来,他要亲自参加去请专家。
等公孙龟年他们去乡里之后,白东明就单独去看望老宣头。为的是,回省城再见陶重农时,好对陶重农的嘱托有个交代。
白东明是在吃罢晚饭之后,走进老宣头家的。
老宣头家,今天在家的人最为齐全:不仅两个寡妇女儿宣素兰和宣素青在,孙子宣百顺在,外孙女陶莹在,侄儿宣石狗竟然也在。这令白东明顿时感到有好多话,不便对老宣头说了。但既然进门也不好马上退岀来。
进家之前,白东明就听到宣石狗正在和老宣头说种草的事,看来爷俩谈得很投机,情绪都非常好,爷俩都在笑。白东明走进窑洞时,全家对扶贫工作队长独自突然来访,除疯子宣素兰外,虽然都很惊奇也格外高兴。
坐着马扎在火炉边烤火的老宣头,让小女儿宣素青,赶紧又拿过一个小马扎放在自己对面,让白东明坐下。除在山上看护林子,没事时,老宣头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火炉边,或者抽他的旱烟,或者就干坐着。接着宣素青又给白东明倒了一碗红糖水,这是贫穷的河阴招待客人的最高礼遇。
窑洞里点着两张马灯。
一张马灯像隔壁公孙龟年那样,高高挂在火边的墻上,灯头也拨得很小,光很暗。有道是高灯低明,灯头虽小,但却给整个窑洞以光明。大女儿疯子宣素兰,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一个高足杌凳上傻傻地笑。小女儿宣素青和侄儿宣石狗,看来刚才正在地下用脱玉米棒子粒的擦子在脱玉米粒。地下放满一堆玉米棒子,都是收下挂在树杈上晒过了一个月的玉米棒子。
另一张马灯放在窑洞尽头的一张方桌上,灯头拨得很大,光也很亮,却只是能照亮着那一张方桌。方桌的两边,一边趴着小孙子宣百顺,看来那小猴娃正在做他的作业。一边坐着外孙女陶莹,她正在看书,一本大十六开的的很厚很沉的书,展开来,放在方桌上。
寒喧过后,白东明就坐到了火边老宣头对面,宣素青拿过来的那只马扎上。掏岀纸烟,递老宣头。老宣头摆摆手说:“抽不惯。”
白东明又对宣石狗说:“石狗,你也来抽一支。”
宣石狗一边仍然在干他的活,一边笑着说:“这辈子不学这个了。前几天,老公孙让我吸了半根烟,差点没把我咳呛死。”
白东明只好自己刁起一支,边准备打火,边对窑洞尽头的宣百顺说:“顺子,在做作业呀?”那小猴子也不答话,只是对他点点头,笑笑。
然后,白东明又对也正在望着他笑的陶莹,说:“你就是陶莹吧?”
陶莹也没说话,也只是对白东明笑笑,点点头。
而宣石狗却高兴地接住白东明话,对白东明说:“我们家莹莹,现在是广播电视大学大学生。叫我都快羡慕死了。”
陶莹笑着说宣石狗:“舅,你是当年高考状元,谁让你不上学来着?”
显然,陶莹话说到宣石狗痛处,宣石狗突然不再说话,
白东明问陶莹:“看什么书呵?”
陶莹把书拿起来,晃了晃,说:“公务员必读。”
白东明以为是她的课本,又问:“公务员?你的主修课?”
幽暗的马灯光下,陶莹开心地卟哧一笑,说:“咳,主修课?对,也算主修课吧,你们工作队驮夫先生的书,《国家公务员》。”
白东明不由一怔。公孙龟年这本书,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过。尚未决定下乡前就听人议论过,说上级宣传口有精神,有三本文学作品是不让大肆宣传炒作的,其中就包括公孙龟年的这本书。前几天,在省城听冯其山高度评价过这本书,而在电话里又听大哥洪昌明竭力诋毁过这本书。白东明此时心想,看来真应该找一本,好好拜读拜读了。
白东明开玩笑地对陶莹说:“还是嘛,准备做一名公务员嘛。”
宣石狗接住说:“哪儿呀?人家也想当一名大记者大作家哩。”
白东明说:“这下可好,有老师可拜了。咱村现在就有两位作家嘛,一个大作家一个小作家,老公孙和鲁生泉,都是老师嘛。”
马灯灯光下的陶莹,甜甜地笑着,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