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为说:“你多文明,一心扑在育龄妇女身上,真干实干加巧干。”
“哎哟,邢主任,你听他们,这语言也太不卫生了。”女老板声音娇滴滴的,好像不愿意了,但是话又是冲着林小麦说的:“你说是吧,女秀才。”
吴大为赶忙佯装打自己嘴巴,一边招呼林小麦点菜点菜。林小麦说:“有这么多领导,哪有我点菜的道理?”
吴大为说:“今天就你先点,你是邢主任今天特意嘱咐要请的,谁说了也不算,我做主你先点。”邢主任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帮腔,林小麦一看没办法,就点了一个鲍汁鸡翅。其他人都点了一些高档菜,菜名字都很新鲜,林小麦记不住。不过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参加今天这个场合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邢主任,正巧邢主任也正看她,她的脸一下子莫名其妙地红了。林业局局长擅长讲黄色笑话,引得饭桌上不断哄堂大笑,平时这些人都正襟危坐的,八小时以后像换了一个人。酒喝得很快,一瓶五粮液很快就见底了。林小麦瞅准了机会,敬了一圈酒,说了一些酒场常见的辞令。到了邢主任那里,邢主任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大家说:“咱们这个林科长,小女子不简单,开发办的大手笔,更重要的,还是作家。我们开发办藏龙卧虎呀。”他的话音一落,这些人就纷纷敬林小麦酒,喝到最后,林小麦就有些晕了。
邢主任兴致很高,见服务员又上了一瓶,说:“怎么就拿了一瓶?吴老板舍不得让喝吗?”然后“啪”的一声拿出一嘟噜钥匙,对林小麦说:“去,叫司机上家拿去。”林小麦听见这话愣了,她看了看邢主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肯定是没喝多。周围的人都在抢着要酒,好像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但是林小麦的心里还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波动。灯光很暗,像有一层黄色的雾弥漫着,借着酒劲,人们的情绪空前的饱满,这情景却让她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沉。一直到了十一点,领导们才意兴阑珊地提出结束。在和邢主任告别的时候,他们一一和邢主任握着手,说的几乎是同一句话:“邢主任,你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杆秤,弟兄们一定会积极做工作。”
林小麦明白了,这是一顿不同寻常的晚餐。
送走了邢主任一行人,林小麦急忙赶到苏芳的住处,苏芳少不了又是一顿埋怨,让初次见大师的林小麦很难为情,一时竟然找不到话说,就只好没话找话说:“大师,和以前相比,我们瀛州市的夜晚还是很有魅力的,我们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对外开放工作。”大师听了这话,盯着林小麦看了很久,林小麦感觉空气在一点点变冷,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都发毛了。大师沉了很久才说:“林科长,你现在心有妄念。你是佛灯火命,天时不对,今年你动不了。”大师的语音很冷,让林小麦有一种恐惧。林小麦接着问苏芳的卦象怎样,大师竟然有些难为情,吞吞吐吐地念了一句《红楼梦》中的唱词: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然后就不再说话。苏芳也很着急,多次问大师,但是大师总是不置可否的样子,问急了,就是四个字:“不说也罢。”两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从飞机上看,云彩好像从大地上长到天上的,那美有一种根性。她坐在赵市长和邢主任后边,千方百计越过他们的头顶看窗外的景色,他们两人的头向左晃,她就把头向右移;他们的头抬起来,她就伸长了脖子。邢主任看见了,问:“想看云彩?”林小麦不好意思地笑了。
邢主任说:“咱们换换位子吧。”说着就要站起来。恰恰在这时,空中小姐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达深圳机场了,邢主任只好笑笑说:“只好回来的时候再看啦。”林小麦感到有一种暖流,从邢主任的话语里奔涌过来,林小麦看云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迷离。
先期到达的人已经到机场迎接,下了车,蒋昆似乎是不经意地说:“林科长,你还是和领导们上一辆车吧,这帮开发办主任可是如狼似虎呀。”
邢主任哈哈大笑,说:“老婆管不了了,小姐找不到了,林科长危险系数就大了,好,林科长,上我们这辆车,离他们远点。”大家就笑,林小麦和邢主任上了一辆车,透过车窗,她看见蒋昆冲她挤了挤眼,但是那眼神里多了一些内容,林小麦心里一热乎。在大学的时候,蒋昆比她们高两届,学体育专业的,因为同乡的关系,他们就认识了。蒋昆还给林小麦写过一封类似求爱信的东西,林小麦发现两页信竟然出了6个错别字,就把错别字改过来之后,把信还给了蒋昆,之后谁都没再提这件事。蒋昆和原来人事局副局长的女儿结婚,之后一直官运亨通,24岁任瀛县体育局办公室主任,28岁任瀛县县委办公室行政科科长,去年瀛县开发办主任因受贿罪被拘捕,39岁的蒋昆一夜之间成了瀛县开发办一把手。这些年,在大家眼里,蒋昆和林小麦是很般配的一对,但林小麦对蒋昆一直没有情绪,就像两条平行线,远处看起来很近,走近了才知道永不能相交。可在官场,林小麦还是相对更信任蒋昆,两人关系还不错。
邢主任兴致很高,一路上有说有笑。问了一句:“林科长,在作家的眼里是不是人间处处景呀。”
林小麦认真地说:“也许吧,作家必须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邢主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官场一时荣,文章万古长,要接着写呀。”
这话让林小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林小麦就问:“邢主任,你过去是不是文学青年?”
邢主任说:“不光是文学青年,我那时立志当作家,后来误入歧途,进了官场。”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让林小麦对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深圳的街道犹如盛装的女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邢主任和林小麦也不再说话,好像很专注地看着窗外,但林小麦感到有一种令人心动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流动。
到了宾馆,不知组织考察的人怎么想的,把她和赵市长、邢主任和赵市长的秘书安排在八楼,其余的县开发办主任都在七楼,这让林小麦心里很不自在,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当天晚上,参加了当地政府的招待会以后,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有几个县开发办主任凑在一起打升级,也有的出去看夜景。很渴望出去转一圈的林小麦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任务,加上是个女干部,不知道根底的县开发办主任谁都不好意思约她出去,她就自己在房间里看电视。快九点的时候,房间电话响了,她一接,竟然是赵市长,赵市长说:“林科长嘛,我是赵基明,你过来端点水果,我房间的水果吃不了。”说完电话就放了。
林小麦的心一紧,好像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来,又有些难以相信。平时和赵市长也常见面,但都是在人群里,她甚至认为赵市长都不可能看见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今天,赵市长亲自打电话叫她,让她的心一时很有几分复杂。她的房间和赵市长的房间只隔着邢主任的一个门,但那一瞬间竟感觉距离很远,走廊像是有无限长,一直延伸着。她先打开门出去看了一眼,走廊上没有一个人,静得让她的心里发虚。她又轻轻把门关上,整理了一下头发,镇静了情绪,几步就到了赵市长门前,刚想敲门,门自动开了。赵市长顺势就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用手拍着沙发说:“坐吧,坐吧。”眼睛却看着电视。
林小麦没敢坐,就在那里站着,叫了声:“赵市长,您好。”
赵市长答应了一声,说:“挺辛苦呀!”
林小麦说:“没事。习惯了。再说,领导们也很辛苦。”
两人都不再说话,林小麦趁机看了看房间的环境,豪华的装饰灯发出白刷刷的光,雪花一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