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桂英说:“你这是啥长呀,又不是国务院任命的,也没待遇吧,让旁人干得啦,不然大祸临头。”
苏梅跟得了急性肠炎似的,忽然捂着肚子,转身就跑了。佟桂英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得意,暗想自己又做了一件光堂事,防止了一个家庭的破裂,也及时地挽救了一个青年教师,同时,也去掉了个人的心中隐患,因为这个苏梅可不像李进生讲的长得不咋样,人家长得正经漂亮,而且还大气。说不定李进生是有意朝反着说,那只能证明他也有那贼心,只是还没生出贼胆来……
一辆小车也没鸣笛嗖地从佟桂英身边掠过,停在孙小云家楼下。佟桂英心里说这是谁开的,小偷似的蔫不溜就钻进来。她认识不少县委县政府的司机,她想仔细看看,不料小焦噔噔地从楼里出来,钻进车车就起动。小焦眼挺尖,探出半个脑袋还招招手,喊佟大姐多谢,车也没停,一转眼就不见了。
佟桂英发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孙小云没能降住小焦,让小焦跑了。要么就是孙小云让小焦给打了,俩人彻底翻了。这后一种可能性最大,你想呀,如果小焦和苏梅有一腿,俩人进屋头一件抓紧干的事,那是不言而喻的。乡下有一段嗑儿,叫“四大急”,说是“迎风的旗,逆水的鱼,偷着办事,大叫驴”。具体解释很简单,旗抖得急,鱼游得急,偷情的人怕被人发现,而且又是日思夜想迫不及待,所以,那团欲火一下子就烤着了,烤着了也就过去啦,急忙中也只能收兵……至于大叫驴,那是不讲分寸的牲口,一旦遇着草驴,就什么都不顾了。按上面的比喻,小焦也不是小青年了,他若想连着“赶场”,再闯过孙小云这一关,也不是容易的事。由此看来,小焦很可能恼羞成怒,把孙小云打了或者是怎么着了……
佟桂英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杂志上登的那些凶杀案,好多都是一时性起昏了头脑,等到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天哪!刚才接小焦的车为什么不鸣喇叭,小焦为啥不停车,还似笑非笑说了声谢谢就蹿了……我的妈呀,我可是要帮孙小云,可别害了她呀……
佟桂英抬腿就往孙小云家跑,在楼梯还让自行车梯子绊了个跟斗,她也没顾上揉揉,爬起来接着跑,等到把孙小云家门咚咚敲开了,她才深深喘了口气。原来,孙小云披散着头发,啥事也没有,孙小云还问:“你还没走呀,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你咋又回来了?”
佟桂英心里这叫来气,暗道瞧我这忙帮的,连句感谢话都没有。她紧忙坐下,揉揉膝盖问:
“咋样?我那计策。”
孙小云说:“不咋样。”
佟桂英说:“咋不咋样?”
孙小云说:“人家没服软呗。”
佟桂英说:“你让他将计就计了吧?”
孙小云说:“嗯,让他将计就计了。”
佟桂英咬着牙问:“你感觉,弹药是充足啊,还是瞎对付的?”
孙小云说:“厉害。”
佟桂英问:“啥叫厉害?”
孙小云扭着脸说:“咋厉害还用我说,你也能知道呀……行啦行啦,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佟桂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孙小云家里出来的。到了街上,她倒是觉出膝盖针扎的疼,好像两截似的折了。她找个树阴凉坐在马路牙子上,把裤子往上拽,一看右膝肿得像发面馒头了。她想想这些天瞎折腾六够,就落这么个结果,看来不是善果,由此推论,当初的出发点也必然有问题,真有必要认真反思反思。其实,进生从一个乡下孩子干到今天这份上,也就够可以的啦。搁哪家说,都是老坟地里冒了青烟了。再往下还能不能晋升到县长,关键就看你工作干得如何,上下对你的评价如何。要说这不是老婆操心的事啦,自己也没有必要硬掺和一个点的,帮这个老婆,帮那个媳妇,结果就落这么个结果……可话说回来,眼下升官又不全靠本事,送钱的送物的,什么招儿都使,弄得你难免要琢磨点歪门邪道,不然老实人净得吃哑巴亏。以往,佟桂英曾帮着李进生把握住钱和色两点,李进生不赖,还真把住了,生活会提这意见提那意思,包括“三讲”时发动群众有啥提啥还不署名,都没有人说进生在这两方面有问题。可这又怎么样,跟进生一块起来的几个人,这二年眼瞅着噌噌噌地就蹿上去了,市里的省里的哪都有,唯独李进生还在县里窝着,而且还窝在一个常务副县长上,往前再进一步,都挺难的。所以,倒也不是说自己多想参与男人仕途方面的事,实在是有时一想起来就憋一口气,说啥也得较较这个真……
“老姨,您在这干啥呢?”
路上一辆车停了,孟老大从后排下来,脸色黑黑的,剃个平头,如果他不是坐车的,真看不出是个乡镇头头,很容易让人当成赶集的乡下老头。佟桂英一下就想起牛大敏打牌时说的话,心里便不高兴,带搭不理地说:“我没事,在这歇着呢。”
孟老大说:“您走累了吧,要不,我用车送您。不过,这车破点。”
孟老大挺尴尬地指了指身后的吉普。看来,他呆那个北大沟还真够穷的,如今大多数乡镇头头起码坐桑塔纳,再不济也得弄个铁篷的坐坐,像这种帆布篷的,已经很少见了。佟桂英这会儿心里正别扭,便说:“老大呀,不是老姨说你,你说你们乡镇那么穷,你不说好好地在那干工作,来县里跑个什么劲呀,你以为跑跑就能把城关镇的书记位子给你?”
孟老大愣了一下,笑笑说:“老姨,这是哪对哪呀,我啥时想当城关镇书记啦?”
佟桂英说:“你别不承认,人家刘成山书记他老婆都跟我说啦,你在人家里挨屋搜,跟日本鬼子扫荡似的。”
孟老大苦笑道:“对,搜是搜了,可不是为我个人的事,那是……”
佟桂英揉着膝盖说:“行啦,行啦,我不想听。不过,老大呀,别看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但我是你亲老姨。我大姐临死时跟我们几个妹子说过,不论到啥时候,也得盯着你们哥几个走正道,不能走歪门邪道。”
孟老大干涩的眼里有了几分湿润,嗓子有些沙哑说:“老姨,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我老娘和你们失望的。”
佟桂英说:“那好,你走吧。”
孟老大说:“那我就走啦。”
佟桂英说:“你去哪儿?”
孟老大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还得去趟刘书记家……”
佟桂英脸沉下来说:“怎么还去呀,刚才那话白跟你说啦!”
孟老大说:“不……不去不行呀……,涉及到不少……不少钱……”
佟桂英不愿意往下听,用手一撑膝盖,噌地站起来,扭头就走。不过,孟老大倒也没追,旧吉普排气管放炮似的叮叮响几声,又冒股黑烟,拖拉机似的突突开走了。佟桂英心里一下子又有点后悔,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早就过世的大姐,眼看着外甥拿着老百姓的汗水跑官买官,自己怎么一生气就不管了呢。这事万一闹砸了,不光老五要成为反面典型,连李进生也得受牵连,毕竟有这层亲戚关系在这里呀。
佟桂英一咬牙,扬手叫了辆大发,不一会儿就到了牛大敏的家,她想把孟老大的事捅破了。
牛大敏住平房,自己一个大院,据说是刘书记不愿意住楼,说有个院子可以种些花草什么的。牛大敏则不愿住平房,说平房冬天太冷,不如楼房暖和。但据旁人讲,刘书记之所以不往楼里搬,主要是怕邻居看着给他送礼的。楼层窗户多,“暗哨”也就多。你以为你往哪个领导家去是蔫不溜的,其实说不定那个窗户后就有人盯着,而且还是用望远镜盯着,要不然眼下大街上卖望远镜的多呢。估计除了心眼子不正的偷着照人家屋里的隐私秘密,用这武器盯着送礼的,也是使望远镜畅销的原因之一。住平房呢,就好多了:周围也都是平房,都有挺高的院墙。现在各家平时都关大门。你总不能没事站在凳子上把脑袋探在墙头上吧,回头摔下去摔折了哪儿,就麻烦了。
佟桂英刚下车,宋丽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