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让她叫我‘格格’了,那两个字太重,压得我十一年来喘不过气。原本我是极喜欢这个身份的,以为可以就此横行霸道,结果这以后只觉得越来越累。
入秋以来,离歌最常做的事便是和守园子的侍卫攀消息。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很富裕的人,所以花点银子贿赂一下看守的人倒是绰绰有余,于是,在康熙将我与外界隔绝的时间里,我的消息还是一样灵通。
人的本能就是和钱相见甚欢,所以忠于皇命还是忠于钱财,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后者事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有钱人大都擅使钱,既然我如此,当然也有别人如此。所以当我看到悠闲的侧卧在躺椅上的十四阿哥时,意外转瞬即逝。
“离歌,奉茶。”我平静的和十四对视着,他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却极是讽刺。
“什么事?”我问。
他冷冷的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又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讥道,“彼此彼此。”
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了?我无辜的眨了眨眼,问,“难道你冒这么大风险来见我,只是为了嘲笑我不堪的境地吗?”
“为什么?”他打断我,严肃的说,“上头只说你抗旨不遵,可你究竟抗了什么旨?”
我吐了吐舌头,“圣旨呗!”
“你!”十四猛地张大了眼,怒气直冲而上。他几乎都想抽人了,好不容易才压抑了下来,“怎么回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指什么?”
他一手指着我,一手撑着树干,一字一句道,“我问八哥,他不理我,我来问你,你也跟我打马虎眼。你们两个究竟怎么了?你可知道,当我们听说皇阿玛将你圈禁了的时候有多担心,连太子都因为为你求情的关系顶撞了皇阿玛,被罚跪了一宿。可我不明白的是,八哥却是那天最冷静的人。你不知道,他冷静得有多么可怕,不说一句求情的话,甚至将我拖走了。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我浅浅的笑,问道,“他原本就是顾全大局的人。”
老实说,虽然十四说得激动,我听着却很高兴。真好,他没有求情,看来那药的药效真的不错,他与我已无瓜葛,这正是我所期盼的。
我正想着,忽见十四阿哥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捏在手上。
“那是什么?”我问。
他不情愿的瞥了我一眼,念着‘我真搞不懂你们’,别扭的将信封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的心‘咯噔’一下,凉了。
是他的字,那么熟悉,熟悉到足以令我热泪盈眶的字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信给我?我们,分手了吧……?我们,应该是陌路了吧……?
我颤抖着展开信,一行一行的掠过。
直到最后一句,手中的信纸无声的飘落到地上。
我,真傻。
在信中,他告诉我,他从小就在服用那种药,很小剂量的,反复服用。小时候,曾经因为思念额娘而痛苦,于是他选择了暂时的忘却。一遍又一遍,身体早已习惯了药性,便不再有作用了。
然后他说,他的确曾经忘记我,尽管只有一瞬。
然后他又说,他打开了我给他的第一个锦囊,他生气得想杀了我,可他忍住了,按照我的话去做。
信的最后,他终于写道,如果让我忘记你是你的愿望,那么我会成全你。
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成全你,因为你我都是自私的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五味杂陈,仿佛胃酸都要翻滚出来。可是我还是说了,我对十四阿哥说,“我拒绝了,成为皇上的宁妃。”
落叶,在空中旋舞。沙沙,沙沙。
可我依旧听到了十四阿哥轻如细蚊的声音,他捂着嘴,喃喃道,“皇阿玛……他怎么可以?”
“因为他是皇上。”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