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在内心注定终生不能启齿的那一丝倾慕,从此对其他男子不曾萌动过的那一缕情愫,二十多年了,她不婚不嗣,只为她也还年少风华夺目的时候曾经见过的那一抹不能忘怀的笑,纵然凋谢也不曾褪色。这感情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对他,也只有这么一首曲子,只弹了两次,他嫁前,嫁后。
少女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收回袖中。起身走下甲板,踏出仓中,抬眼望向和盛,轻轻道:“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紧张什么?”
自那一只□着宛若上等白玉打造的脚从黑暗中踏入灯火辉煌的船舱的时候,和盛就呆住了。
那眉,那眼,那一抬眼的风情,似笑非笑,又恍若初见,感觉仿佛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绽放开了,又仿佛开窗月辉静静洒进房的那一刹那,便惊了心,动了魄,从此销魂蚀骨,一生痴缠,不能自已。
不仅仅是皮囊,还有那根本无可复制的神态,竟然在她面前重现了。
和盛感觉自己仿佛是被雷击了一样,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少女的脸,直到她在另一张案几上坐下来,才晃过神,一只手按住胸襟,踉跄着退了一步,口中痴痴念道:“曦华,曦华……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少女也不接话,等身边的女子给她斟了一杯茶,纤细的五指握住同对面一模一样的一只白底青花云水交融盏,在摇曳的灯火下,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不知道是那莹透如琉璃般的瓷光映辉了那只手,那是那只纯若上等玉质一样的手映辉了这瓷盏。
颔首小小抿了一口,少女一本正经的八卦:“听说大人出仕前,曾经是苏府现任家主苏姽的西席?”
她认识曦华确实是在入苏府做西席的时候。
和盛神色一变:“难道你是苏家的人?难怪与曦华如此相似——不对,你是苏家的人,为何又会进琅嬛府!虽然当年先皇公示天下曦华是在省宁回宫的途中候被强盗劫杀,可是实际上却是被你琅嬛府所害。曦华是现任苏家家主苏姽的哥哥,如果你是苏家的人,与琅嬛府便是宿敌,又怎么会……”
少女不语,两只幽幽的黑眸静静的映着船舱内灯火的光,把玩着手中昂贵的瓷盏,似乎在给时间和盛整理自己的思绪。
和盛上下又打量这少女:曦华死的时候,这少女大概也才二三岁吧,照理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或者,是别人告诉她的——等等,二三岁?
和盛的眼睛猛的瞪大了,嘴唇颤抖,那曲子,她只对曦华一个人弹过,她的心思也只对他一个人展露过。如果说还有听过,那便只能是曦华最亲密的人,而她也不设防的人——二三岁加上这相貌,和盛颤抖着站了起来,走到少女身边,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轮廓,却又不敢:“昭儿,你是昭儿,曦华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少女的表情此刻才有些变化,动容道:“昭儿——真难得,好多年都没有人唤我这个名字了,都快忘记了。”
和盛望着那与记忆中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相似又不尽相同的脸,泪水止不住喜悦流出来:“真的是昭儿!不,应该叫昭殿下!你竟然还活着。当年曦华被杀害的时候,你也不知所踪。先皇说你被强盗掳去,伤心了很久,驾崩前也总是念了你爹和你的名字……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不想你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忽然停了下来,神色怀疑的怒视着少女:“那你又怎么进了琅嬛府,那可是杀死你父君的地方,你怎么可以——”
少女竟然笑了,抬眼望着和盛:“我可以选择吗?”
和盛无言以对: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她能记得自己的爹娘就很难得了。带着这样的记忆这样的秘密在有着杀父之仇的地方过了十六年,在琅嬛府这样恐怖的地方隐忍了十六年,其中辛酸艰难,恐怕不是她能够想象的。她有什么资格强求她什么!
“难为你了,昭殿下,在那种地方过的很……辛苦吧。”和盛此刻的眼神和蔼的像一位长辈,心疼地打量一个后辈。虽然知道自己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说。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少女眼睛里是淡如白霜的沉寂,“琅嬛府中当初与我父君的死沾上关系的现在也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现在的琅嬛府是我的琅嬛府,虽然依旧需要听命怀竣王。”
和盛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当初下令谋害你父君的人是费歌吧。”
少女冷冷的笑起来,嘴角是说不出的讥讽:“和大人也知道费歌是听当初的太女刘晗,当今皇上的命令吧。”
和盛面色顿时赤红。
少女瞧了她一眼,嘴上继续道:“和大人不用暗示我什么。正如我知道是费歌下令追杀我父君,和大人也知道是刘晗指使费歌谋害我父君与我的。但现在我继续听命怀竣王,而和大人还是忠于于刘晗这个皇上,我们都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当年苏曦华深得先皇的宠爱,立为正宫皇夫,父仪天下,生女刘昭备受先皇溺爱。周岁便封王,封号翼,赐封地千里,皆为沃野富庶之地。于是朝中风传先皇欲废太女另立。此后不久,苏曦华在携女省宁的回程上被不明凶徒突袭,苏曦华当场殒命,帝女刘昭及部分随从不知所踪。
“可殿下却在费歌的追杀中活了下来,还留在琅嬛府中。”和盛从政多年,微微一思量便明白这其中的蹊跷:“臣明白了。虽然费歌是当今皇上的全力支持者,但是她并不放心皇上。她担心皇上登基以后一旦地位稳固便会猜忌与她,因她权力过大而打压她,所以她早早就给自己留了一步杀招——那就是殿下。如果有一天,皇上不再信任她,她完全可以抛弃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