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韵悠扬。刘濯不再言语,凝神倾听,手指随节拍微点茶几,神态陶然。
他大概是全场惟一在专心听的人了。父亲与那一帮商场伙伴分成几个小圈子低声交谈,有些人则心不在焉地盯着乐伶丰腴的身段,宜得在打瞌睡,王琚早就走人了。她也不是琴棋书画都涉猎一二的大家闺秀,这种乐音于她父女这样的商人来说,只不过用来助助谈兴,装装高雅罢了。
一曲终了,众人礼貌性地拊掌,刘濯对她说:“这曲幽兰中微带蜀音,伎人可是蜀中人士?”
这也听得出来?元桑也不由得惊讶。是知他略通此道,倒不想有这等耳力。“正是益州来的名伶,是不是请人家上前一叙?”她半真半假地来了句。
“啊!不用了,不用了,聆其声即可,何必识其人。”他有些慌张地答道,怕是多见了这种要求。待看元桑捉弄的神情,方才释然,“明知为兄最怕这个,贤妹还来捣乱。”
“还吹笛子吗?”
“很少了。各地奔波,忙得无闲情逸致。”也无甚忧愁需如此排遣。
“有事情忙不也很好吗?怎么又说不想继续过那种生活了?”她想起他信中流露出的厌倦之意。
“还是有些倦了。偶得虚名,随即来客如云,虽然能看遍各地风光,实在有违当初做闲云野鹤的本意。该休息一下好好想想。”
“盛名所累,原本无聊。”她也是深有感触。
“听说,贤妹的仰慕者已经从扬州排到淮水里去了,做媒的不知挤破了几道门槛。”刘濯突来的玩笑语气是陌生的,但是很亲切,让她不由得开心起来。
“原来兄长您也如此爱管闲事啊,才到扬州没几天,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打听到了。”
“别人的事自然可以不闻不问,元桑姑娘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又是区区惟一的义妹,行情如此之好,做兄长的,怎能不欣喜若狂呢?”其实是宜得天赋异禀,跟了沉闷的他那么久,快嘴的毛病还能奇迹般地日趋严重。
“看看看看,几年不见,你竟然也会消遣人了?”
“怎说是消遣?为兄这是关心啊。这么多求亲者中,就没有贤妹中意的?”
“这些都是爹爹在处理,我不管的。”
爹爹也是当年那位方士之言的拥护者,他又是个成功的商人,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所以现下该是在待价而沽,考虑怎样安排女儿的终身大事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吧。
对这样的事实,倒也说不上什么怨恨,某种程度上说,父女俩的利益是一致的,爹决不会把她嫁委屈了。
似乎及笄以后就未憧憬过婚嫁之事,她不懂为什么娘他们甘愿守在爹的身边一辈子哪也不去,却可以确定这不是她想要的。如果女人必须嫁了人人生才算完整,那么她倒宁愿招赘一个老实可靠的贫家男子来完成这种仪式,然后平安过一世。
“别净说我,你呢?被各地佳丽追着到处跑的刘匠爷,可有心仪之人?”连她自己也很难说清,问这句话时兴味的语气外是否还夹杂着些忐忑,才让自己有不甚自在的感觉。
“贤妹说笑了。室家之想,从不在为兄的规划内,又何苦去注意各色女子徒生事端。”那是——很久以前就决定了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凡夫俗子的宿命,兄长又如何跳脱其外?总不会一辈子就一个人过了吧?”
“凡夫俗子?”他怔忡地重复她的话。
“是啊!你我生于天地间,操持贱业,没资格也没闲情管那经世济国的天下大事,自然是凡夫俗子嘛!”
“你说,我是凡夫俗子?”他还是那样愣愣的眼神。
“兄长认为有何不妥?”难不成他还以为他是天之骄子?
啊等等——有什么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正待去抓,却被他大声的宣言影响。
“对啊!我是凡夫俗子!”用的是他从未有过的兴奋口气。
事实上他激动得想大吼大叫,想捉着每个人,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