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复杂极了。
花满楼:“咦?”
花满楼看不见她复杂的神色,但他听得到她复杂的声音,聪明的他一下子领会了小飞这个奇怪问题的含义。
他的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笑的花满楼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低头笑了起来,轻快道:“并不,我只是出来散散心。”
小飞:“……”
花满楼的笑容很真诚,从他跟了小飞这一路的情况,他的行动也确实并没有为盲眼受限。
但小飞实在无法忽略他是个瞎子这个事实。她是一个农民,对一个农民而言失去视力甚至比失去手脚更可怕。
至少她绝不敢去想如果她失去视力该怎么办。
她的心里衡量着讨厌的有钱人和需要帮助的嘴硬瞎子之间的平衡,可很快发现这实在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因为一个失明富人的生活就算再怎么曲折辛苦,也只会比健全的穷人轻松自在无数倍。
……而这份轻松自在,也总是建立在她们的汗水与苦痛上。
于是,她的神色又冷了下去,漠然幽深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带着压迫性的威胁,缓缓问:“……为什么跟着我?”
花满楼依然微笑着。
小飞的反感是如此明显,可花满楼就像完全没有发现她对自己的敌意似的,还是很温和地笑着,温柔地说:“因为我想,你可能需要帮助。”
小飞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n
bsp;半晌,她缓慢地,冷淡地说:“……我没有任何需要瞎子帮忙的事。”
……这话实在有点伤人,连花满楼有点无奈了。
可他的无奈却不是因为他被这么直白地说是瞎子,而是因为对面的人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帮助。
虽然心中无奈,他的脸上还是笑着的,很温柔地反问:“现在的天气还不是很暖,你难道要一直穿着湿衣服?”
小飞道:“我快拧干了。”
花满楼问:“那就是还没有干。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拒绝一件干衣服呢?”
这问题就有些明知故问了。
小飞盯了他许久,她的声音更冷了,手也缓缓落到了腰间的剑上,似有似无地抚摸着:“我们不像你们有那么多能换的衣服。我们珍惜身上每一件衣服。”
花满楼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在我要下河的时候拦住了我,替我救下了那个孩子,当然,也替我湿了一件衣服,我自然理应要还你一件。”
“……替?”
小飞险些要冷笑了,她的目中陡然透出一股狼盯着猎物时的威迫与冷漠,哑声道:“别说得像那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绝不会要你们施舍的任何东西。”
花满楼一愣。
她的话尖锐得像一柄钢刀,身上更是一股毫不作伪的戾气,但花满楼却只愣了很短的时间,便垂头笑起来。
他的笑容实在非常柔和诚恳,在最后一抹夕阳的柔和光亮下,更透出一股润泽可亲,清澈暖融的味道。
可小飞依然只是抚着腰间的剑,幽深,冰冷地看着他。
并不在意她如有实质的敌意,花满楼慢慢仰起头,油然微笑起来:“不,孩子和每个人都有关系。更何况,若那孩子死了,不仅她的家人会悲痛欲绝,我也会永远忘不掉曾有一个幼小的生命因我的无能而流逝——你现在知道了,你救下的不仅是那个孩子,还有另一条生命未来所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