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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第1页)

,缓缓走进殿来。九翚凤冠,珠玉累累,半掩眼前似水容颜,如隔重山深梦。喜服上繁复的花纹红得夺目,美得绝艳,似一片飘逸的红云,却化作利剑,瞬间猝没心房,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描金绣彩的广袖翟衣绶带。信王妃隔着细密的珠帘半垂着眸,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手中。依稀听得韶乐声声,许多人都在近旁,却满心只有眼前一人,殿宇中的喧嚣似也远远褪去,只有他在身前,这么近却又那么远。李君信清冷的眸子往众人身上一带,在我身上微停顿了下。我敛眉,柔唇淡淡勾出抹轻盈的微笑,那笑掩不了锥心之痛。相对凝望,纠错爱恨,繁华一梦,今宵酒醒,那双俊朗如斯的眼眸却也从此印在了心中,刻上了今生。在司仪官的唱词下,两对新人一跪天地,二跪君王,夫妻交拜,又双双从我手中接过金册宝印,一切行礼如仪,在我却依旧有种不切实的感觉,这一场景竟然就在我眼前,猝不及防地叫人几疑是梦,拜天地,原来比想象的更加简单。皇帝颁下恩旨:成郡王李君岳多年来镇守边关于国有功,特晋封成亲王。剑南节度使秦国公韦昭训之女韦缨,册封成王妃,内阁大学士苏灿之女,册封信王妃,皆敕封一品诰命夫人。除此之外,太后、皇后赏赐更是丰厚,络绎不绝地赐至两座王府。韶乐悠扬,琴瑟和鸣。司仪官宣布谒礼毕,请王爷、王妃回府。我随手拿起高几上的金盏,笑容下复杂、隐忍、不甘、痛楚种种神情合成杯中苦酒,扬头时宽袖遮下,尽数随这辛辣烈酒呛喉入腹,抑回了心底。酒入愁肠,深底里烧心地痛。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9章权臣]

金丝楠木案上,长铺着一道奏折,奏折上是一笔漂亮柔和的行书,我手中的紫玉笔杆轻轻晃动,在最后微微一勾,棱角锋锐,带出了一丝琥珀松墨的清香。直了直身子,轻轻将笔放于一旁溢着墨香的金丝端砚之上,随目浏览过去,这字和皇帝的有几分像,却又不尽然。我笑了笑,待墨干便将折子收起,如今皇帝身旁这道长案几乎成了我的专用。皇帝月初便感觉身体不适,精神痿靡不振、腰酸背痛、四肢无力,起初是风寒所至,太医院院使姚靖却私下密告于我,那只是起因,最终确是保养失调,生活无节,以至肾虚阳衰。我一笑莞尔,李君宇虽然不算荒淫的皇帝,但确是一位风流天子,后宫中有名号的妃子就有那么几十号,还不算那些私下被临幸却没有得到名分的。何况他正当盛年,是性欲旺盛、精力充足之年,实在难于免俗。这一病,便拖了半月有余。于是每次下朝之后,李君宇便召唤我到养心殿来,将一些政务交与了我,甚至有些重要本章也只是先看看说说,一并由我代批。这在历朝也是少有的是,朝廷大臣也不是没有言论非议,只是李君宇一概留中不发,人人都看得明白,宇文家的恩宠权势是达到了鼎盛。

我心底澄明,对这日盛的隆宠不骄不躁,只在政务上用心,常是深更已过人还在灯下。逐日以来,朝廷历来的人政越发烂熟于胸,行事也如鱼得水般通透。然我一味少言慎行,除了拟旨批奏这样的代笔之事外,于朝事不议不论,尤其是遇上重要机密,更不着痕迹地避开。

这日,我刚从奉药进来的御医手中接过熬好的治风寒汤药,李君宇猛地将手中折子拍在金丝楠木的龙案上,大怒道:“岂有此理!”整个殿中阖然一静,伺候在旁的宫女们被吓得哆嗦。我悄眼看去,似乎是刚呈上来的密折,不知出了什么事惹得他大发雷霆。却听他难抑恼怒地对杨文简道:“去,把信王叫来!”我心中一凛,手中却是不停地转动调羹,银质的调羹碰在雕花碧玉碗上,发出轻微清脆的声音,在异样静谧的殿里格外响亮。杨文简不敢怠慢,急忙领旨去办,未出殿门,李君宇又喝道:“回来!”片刻之后,李君宇似是怒气稍息,把那份密折递给我,问道:“月华,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三郎,这于礼不合。”我放下玉碗,拿着那份黄绫密折,感觉似有千钧重。“没关系,朕让你看的。”李君宇说着,便靠往软垫之上疲惫地闭了眼睛。我慢慢打开一看,却是一道关于前不久雍河大坝垮塌,大水冲毁大半个雍城的调查报告,回复的官员只有略略几句: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竟是为这事,怎么会问我的意见?我轻轻蹙着眉,只有刹那迟疑便合上奏折,“依臣妾看,这事关乎民生大计,断不能轻易了事,应该立即派人着手调查此事,把涉案官员一一法办,才能给雍城百姓一个交代。”李君宇回身看我,“月华,也是这么想的?”我再三斟酌,并无差错,便说道:“很该如此。”“你可知,当年主修这雍河大坝之人是谁?”李君宇冷声道。我静静抬眸,水波不兴:“臣妾不知。”“是你母舅,如今的工部侍郎乔燕昌。”李君宇话语阴沉。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淡淡的说:“妾只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皇上的臣子,如若确实有负圣恩,亦难逃罪责。”“月华不愧是国母,处处以社稷为先。”李君宇的视线投射到我身上,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我回身重新端起案上的玉碗,将一浅勺药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三郎,该喝药了。”将药汁喂着李君宇慢慢喝下去。喝完一碗药,李君宇脸上已现出疲惫之色,我扶着他躺回榻上,拉过织金鹅绒棉被为他盖上,柔声道:“妾有个请求。”“你说吧。”李君宇道,“这件事,妾希望能交给云中郡王着手调查。”说到这,我顿了顿,回头望窗外看去,阴沉的天气下,远处的琉璃屋檐模糊起来,只是磅礴的气势依然逼人,“如果真是母舅所为,妾亦不会为他求情。”在李君宇肃沉的目光下,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拍又一拍,极沉,极静,似乎已用了全部的力气在跳动。我强迫自己从容不迫地面对眼前犀利的目光,在这一刻,她将自己眼底、脸上、心中的所有情绪坦荡地置于他的审视下,我知道这是赢取他信任的唯一方法。清明如水的容颜,透澈淡静的眸光,没有丝毫的瑟缩或退避。李君宇方才的怒意早已不见,脸上喜怒难辨,他将密折翻了翻,闲话般道:“如此便依你吧。”

服侍李君宇睡下,我才走出殿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胸口中的郁闷之气呼出。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杨文简伸出手来,我扶着他的手腕向宫门走去,宫门侧面有条长廊,可以直通我的寝宫,这条长廊原来是不复存在的,只是近来李君宇常召唤我到养心殿陪他处理朝政才下令修葺的,便于我往来。“娘娘,刚才您怎么可以亲自请求让郡王去做这件事,”文简疑惑不解。“居然有人不畏父亲大人的权势,敢于把这事挑明,那么就是对头人了,他们既然开始动手,自然有十拿九稳的计划,我那母舅不过是开战的信号而已,想来这次是劫数难逃。死在自己人手里,总比落到对头手中,说不定牵连全族来得强。”一丝带着凉意的雪花突兀地钻进我的领口中,我拢了拢领口,毛茸茸的貂毛刺得我的脸微微发痒。“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其实娘娘可以向皇上求情也未尝不可。”文简有些纳闷的看着我,我摆摆手,笑道:“文简,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犯糊涂?我问你,如今皇上最忌讳什么?”文简本是聪明伶俐人,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奴才真是糊涂了,皇上最忌讳权臣做大,皇权旁落。”“这是一方面,其实也未尝不可以看做皇上对我们宇文家敲的警钟,所谓树大招风,功高震主亦不过如此。”我说到这,文简微笑低垂着头,又变成老实谦卑的样子,“何况对娘娘来说可不可以是次要的,值不值得才是首要。”我瞪了他一眼,旋即呵呵一笑:“文简,你想要什么?”我不是孩子,我是皇后——所以我知道世上没有几个人会对你付出却是不要回报的,我和杨文简的关系好,可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他主动示好,暗中助我不会没有要求的。文简挺了挺腰板,眼中充满坚毅,神情骤然改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我惊讶于他的改变,那个谦卑屈膝的太监仿佛就变成一个凛然高贵的男子。“奴才要……总管内务府大臣。”他朗朗回答。“总管内务府大臣?”他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他想要的是统领所有太监宫女的敬事房总管,这似乎也可行。但是他想要的是当朝二品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据我所知,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太监官职超过四品。我摇头:“你怎么可以?”文简微笑着垂着头,我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浓眉微挑,眼神执着,忽然想到多年前他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子弟。我背对着文简,,开口道:“只要你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必定圆你的梦。”文简微微眯上眼,“奴才自当竭尽所能!”外面的细雪粒子打在屋顶上,“沙沙”做响。“主子。”见我出来,早有提着琉璃灯盏守在长廊口的几个宫人迎了上来,亚兰就在最前面。“文简,皇上那边你小心侍侯着。”我嘱咐了一句,便随着亚兰继续望前走去,散发着木材清香的长廊富丽堂皇,屋檐下悬挂的宫灯流光溢彩,我心头一热,回头抬眼望向不远处这个皇朝的心脏——养心殿,寒意在眼中凝聚,一颗心怦怦直跳:我不仅要从这里走向正殿,在夫君身边排忧解难,保证宇文家和皇族的和睦,保证这个国家不脱离我们的掌控,还要帮助我年幼的孩子登上帝位。我的鸾仪宫和皇帝饿养心殿一脉相连,谁也不能切断这种维系。

回到宫中,亚兰手脚伶俐地帮我卸了钗环,玉初带人服侍了我梳洗过后。我独自坐在镜台前,拿着碧玉梳子,漫不经心地梳理着乌黑长发,镜子中的人年轻美丽,可是容色冰冷。宇文方会懂我的意思的。哥哥也会懂我的意思的。

数日过后,雍城河堤绝堤一案,在云中郡王的全力调查下,逮捕了许多官员,除了我舅舅之外,将一些归顺了卞家的官员也一概牵扯进来,皇帝下旨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严刑之下,众犯皆伏首认罪。不知道宇文方父子是如何晓以厉害的,首犯工部侍郎乔燕昌在狱中悬梁自尽,临死前写下遗书,愿将所有家财散尽,充足国库,安抚雍城的死伤百姓。右相夫人一病不起,右相也称病不朝,并由其子代上奏折,自述管教不严之罪。皇帝甚感欣慰,下旨对右相大义灭亲安抚嘉赏,表示免于追究犯臣家属。满朝文武皆交口称赞右相乃当朝青天,大义灭亲,实为一大快事也。“哼!”我听闻密报后,将手中的玉梳狠狠一磕,碧玉齿断了几根,发出清脆的相声,好一个左相,好一个卞家,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猛地将手中的梳子扔了出去,碧玉粉碎的声音清脆而尖锐。

祥庆八年始,当朝皇帝李君宇因身体疲弱不适,召唤京城三元观主持三元真人入宫长居含露殿提炼长生仙丹,至此逐渐沉迷黄老之术,朝廷诸事外多交于二相处理,内则由皇后把持。宇文一门可谓大权独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多借皇帝之名行廷杖之刑。廷杖,即皇帝在朝廷杖打大臣。始于高祖,成帝时曾经废而不用,但如今恢复了廷杖,往往由宫中刑慎司行之。成帝以前,凡廷杖者去衣,用厚绵底衣,重毰迭帊,示辱而已,然犹卧床数月,而后得愈。然当朝左相用事,恶廷臣,始去衣,遂有杖死者。而廷杖的缘由也是无所不有。劾左相,论妖道,谏皇后干政,要廷杖;谏皇帝勿服金丹,也要廷杖。一时间,朝廷大臣无不仰其鼻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祥庆十年十一月十日,紫禁城午门外轩辕台,明黄旌旗迎风飘扬,百官环立,银甲银枪殿前军警卫,一片肃杀之气。台上正中文案后端坐着的正是当朝车骑将军云中郡王宇文毓,台下跪着三名身穿朝服的大臣,分别翰林院学士夏衍、吏部尚书史弥远、兵部侍郎曹真,三人皆是怒目直视台上的监刑官宇文毓。宇文毓轻蔑一笑,道:“宣架帖!”“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衍、史弥远、曹真三人借事滋扰,无视人臣之礼,特,于午门前廷杖五十,以儆效尤,钦此!”司礼监王承恩尖细的嗓子响起。“万岁!万岁!万万岁!”台下三人虽满怀怨愤,终究无力违抗圣旨。“褫官!”王承恩把圣旨一收,冷然道,立刻就有殿前侍卫除去三人官袍乌纱。“缚身!”三位大臣都被白布筒子从头笼下,双手双脚皆动弹不得。宇文毓点点头,王承恩会意,上前一步,脚尖闭合,道:“行刑!”台下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执行者将三人推倒在地,目光却扫向司礼监的脚下,待一声令下,都抡圆了膀子,三寸宽的枣木大辊其硬如铁,无不往死里打。这些人都是早就得了训练的,如果监刑官脚尖张开,那么就是“用心打”,可能会导致残废,而如果监刑官脚尖闭合,那么就是“着实打”,则受刑的大臣必死无疑。三位大臣股上、背上顿时鲜血四溅。“劈劈啪啪”的板子声中,血肉横飞。四周围看百官要么心怀不忍,掩面不忍观看,要么就是幸灾乐祸。宇文毓一双修长凤目冷冷地看着台下众人反应,一丝冷笑蜿蜒上嘴角,与宇文家做对只有死路一条!三位大臣平日里哪里受过如此酷刑,还未到二十皆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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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太子]

祥麒宫,侧殿,静室内。绣帷低垂,隔着如烟垂幕,站着一位颇有仙风道骨的灰衣道士,眉宇轩昂,象是化外之人。我独坐其后,身边并没有宫女侍侯。

“三元真人,参见皇后娘娘!”

“真人免礼。”我声音低哑轻柔,待他起身,便问道:“皇上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三元真人道:“皇上每日必修《皇极经世》,早晚都亲至含露殿斋醮。”帘后一声低叹,似若无着落,软软无力:“皇上身体不适,数日未朝,外面大臣们慌得不得了,真人有何计策?”短短几句话令三元真人心头猛跳,眼底精光隐隐,答应道:“昨日集合众位方士之力,用红铅等稀有药物提炼得大成仙丹十粒,尽数献给皇上,相信不久之后,皇上身体就能恢复,娘娘不必太过担忧。”我静默片刻,声音淡薄:“如此甚好,皇上如今病已入骨,只有靠丹药镇服,皇上若有不测,你必遭大难,就是本宫也未必能幸免,眼下要尽量拖延。”三元真人眸光闪烁,言语却未见慌乱,回道:“相国待贫道不薄,贫道自当尽力而为。”

又是一年深冬,寒风萧瑟中,唯有一树树梅花凌风而立,那花开得正艳,艳华浓彩,红霞灿烂,衬得窗上新糊的棉纸隐隐一片彤色。我午睡初醒,闲坐窗前,遥看庭院中湖波浩淼,随性拨弄着琴弦,一抹流畅的弦音流水一般飘起,黛眉轻锁,红尘万丈,千万人中能遇见你,是我所幸,奈何却要两地遥望。“主子,要打赏给玉修容和苏御女的礼物都准备妥当了。”亚兰拿着一份金色礼单过来,见我没有表示,念道:“高丽人参两对,红宝石米珠磬宜簪一对、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珠花一对……”“这些事情你做主就是了,不用来请示我。”我轻叹一声,按住琴弦。这个月,玉修媛卞羽萱和苏采女同时有孕,太后大喜,皇帝也下旨两人各晋一级,并赏赐珍玩无数,我做皇后的自然也得表示。“苏御女刚才就来过,主子正午睡,所以就回了。”玉初边整理被褥边说道。“那苏御女到是很守本分,虽然有了身子,每日晨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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