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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部分(第1页)

我冲出衣柜直奔窗边书架,我在那架子上摆着一只陶制的花瓶来着,伸手抄了,眼见步九霄正挣扎着从澡盆里坐起来,冲过去照头砸下,只听得他闷哼一声重新摔回盆内,一动不动了。

幸好陶制品比瓷制品质地要软一些,这一砸顶多是把他砸得晕厥,还不至于出人命,但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只是暂时性休克,很快就能醒过来,因此必须得尽快行动。

也许是因为身上只有一件床帐裹身,天气又十分寒冷,又许是姨母那老婆娘的春药是山寨货,总之我现在幸好还能强行忍住体内的不良反应。摸索着在几案上找了找,果然有火折子,将其打亮,往窗纸上一燎,在天气干燥及冬风的助力下,这火很快便旺了起来。好在我的这屋子是砖石结构,只有门框窗框是木头的,因此只要火势不算太大,应该不会引起火灾来。

心急火燎地等候了片刻,见窗棱子已经变得黑了,便擎起几案前的椅子,狠力地向窗户砸去。砸了几下之后,那已经炭化的窗棱便噼哩啪啦地碎裂了开来。我扔下椅子爬上几案,顾不得窗框上还有火在烧,猫腰低头一下子窜了出去,咬紧牙关飞奔出院子,直往我现在所住的岳清音的小楼方向而去。

一路拣着有阴影的地方狂奔,体内的不良反应越来越强烈,脑门上甚至见了汗。终于奔至楼内,所幸岳清音小楼周围一向少有下人,以前只有他和长乐两人,自我暂时住进去后也只多了绿水四个丫鬟和欢喜儿而已。此时长乐在前厅随侍,欢喜儿今儿个轮休,楼里只有绿水她们四个。

然而我此时的样子也绝不能被她们看到,否则一但步九霄被人发现,再联系上我这情形,加上姨母添油加醋地一宣扬,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念头急转:楼上不能去。想来姨母这山寨版的春药药性应当不会太烈,想办法熬一熬兴许是可以熬过去的。眼睛一瞥,看到了一楼岳清音曾带我进去上过药的那间药房,连忙奔过去,幸好他这屋子平日不上锁,推门入内,想起墙角有一口盛清水的大水缸,不容多想地便跨入缸内,将身体整个浸了进去,一直没到脖颈。

冰凉刺骨的水直激得我险些喘不上气来,大脑和肺部同时一炸,忍不住痛苦地由喉内呻吟出声。

咬紧牙关硬是撑着,强压下想要逃出这水缸的冲动,不一刻浑身便被这刺骨的寒意冰得麻木了,上下牙齿的磕撞打战声越来越响,便发狠地将嘴也浸入水中,只留下鼻孔以上的部分在水面之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一松,整个人便沉入缸内,冷水方一没过头顶,神智便又稍微清醒了些,挣扎着将头探出水面,力竭地喘息不已。

忽听得门响,熟悉的脚步声踏进房来,我翕合着嘴唇想要叫“哥哥”,可是除了牙齿打颤声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于是只好一松劲儿让自己重新沉入水中,希图以水声来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隐隐听得他问了一声“谁?”,而后脚步声过来,一双大手伸进缸内,握住我的双臂将我架出了水面。

“灵歌——?!”岳清音难得既惊又恼地低吼了一声,不顾我身上冷水淋淋从缸内把我抱了出来,大步走向小榻,三两把扯去我身上冰冷水湿的床帐子,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我严严裹住放在榻上,听得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东西,下一刻只觉身上被尖尖的针一扎,而后便诸事不知了。

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觉头重千金,脑门灼烫口干舌燥,四肢冰冷浑身冷颤。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满室是被炭火烧得融融的暖意,向四周略一打量,却见自己仍然身处岳清音的药室之中,榻边放着大大的炭盆,小几上是他用来针灸的银针和才熬好的滚烫的一碗汤药。

努力地支起上身,一阵头晕目眩。见头发已经干了,身上裹的仍是岳清音的外袍,顿时回想起晕厥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又气又羞又难堪。忽听得架子后面脚步声响,连忙缩回被内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便听那脚步声行至榻前,大手伸来覆在我的额头上,而后收回去,低声地道:“起来喝药。”

我躺着未动,那大手便直接上来扳我的肩膀,我向上一抻被子蒙住头,死也不让他把被子扯下去。

“做什么?”岳清音沉着声问。

“……哥哥走开……我自己喝。”我在被中开口,声音虚软。

“又在别扭什么?!”岳清音轻斥,待了半晌,道:“药在桌上,才熬出来的,当心烫着。为兄一会儿有话问你,喝完便叫为兄。”说着脚步声又往架子后面去了。

我掀开被子挣扎着起身,端过药碗凑在唇边吹,还未待吹凉却见岳清音竟然由架子后面又走了出来,一时又气又急,瞪了他道:“哥哥!你——”将药碗放回桌上,倒头便要再度蒙上被子,岳清音大步过来一把握住我的腕子,偏身坐到榻沿上,沉声道:“莫以为为兄不知道你那些心思,只怕喝了药便又会钻进被中不肯露头了!”

我用另一只手捂在脸上偏过头去,用被下的脚去蹬他坐在榻上的屁股。

“不许胡闹!”他低斥,“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为兄都已知晓了。你且如实告诉为兄,大表兄他……可曾伤了你?”

知道他所说的“伤”是指的什么,心中一时羞忿交加,颤声道:“伤了又怎样?是不是便要我嫁给他?难道爹跟哥哥就这么看着本是受害者的我将错就错毁了后半辈子?”

“胡说!”岳清音斥道,“你这是在借上次之事埋怨爹么?!”

“是!”我拿开手瞪住岳清音的脸,咬着牙道:“上次也好这次也罢,我完全都是被动的!为什么最后都是要我来为这些事付出代价?!——是!做女儿的要听爹的话,因此对自己的终身不能置喙,全凭爹跟哥安排——若非如此,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爹若早早将姨母请走,我又怎会落得现在这般难堪?!在这家中我既不能掌控自己的行为也不能主导自己的情感,一言一行都得符合爹跟哥的标准,否则怕爹会气坏身子,怕哥会加重负担。哥哥你可知道——方才我被姨母锁在那房里同大表兄在一起药发时,我甚至连喊都不敢喊么?!我怕惊动了他人从此后断送了自己——若不是因为那肚兜事件爹让我看到了他的态度,我又岂会悲哀到眼看便要受辱也不敢发出一声来?!——哥哥,你觉得这是你的亲妹妹应该承受的么?若你是我你又会怎么做?若爹是我爹又会怎么做?”

岳清音眉头紧锁地盯着我,我知道我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出口之后只怕会惹得他雷霆大怒,然而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让我憋屈了,我与姨母那老婆娘本就没有丝毫亲情可言,对她百般尊重百般忍让完全是因为岳明皎父子的关系,倘若我奋起反抗,势必会令那泼妇去同岳明皎纠缠不休,既会令他下不来台又凭添烦恼。既然做了他的女儿自然需处处为他着想,怎奈我一时太过投入这当女儿的角色,竟忘记了这是古代,再好的爹也不可能冲破封建礼教的框架任我这个现代人自由自在天马行空,于是我只能是最倒霉最可笑的炮灰,付出的是亲情,演绎的却是悲剧。

岳清音听完我这番激烈的言辞,竟意外地没有暴怒,只是沉默着盯了我许久,方沉声地开口道:“莫恼了,此事除了你我和姨母表兄之外,并无他人知晓。爹与为兄被姨母叫去内院房中时,只从门外向内瞟了一眼,看见大表兄昏厥在澡盆中,姨母登时慌了神,便什么也未来得及说。为兄替表兄诊脉时发现他体内所中之药,因而得知了姨母的计划,是以也只拿话将爹敷衍了过去。表兄醒后已然同姨母说了清楚,要她莫再对他人提起此事,是以你也不必担心爹会知道。爹虽然平日严了些,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不许再说方才那大逆之言了,可听到了?”

“爹看到那着了火的窗子难道没有起疑么?”我抬起手再度挡在脸上问。

“那窗子早被烧得精光,火也灭了,若不细看只会以为是开着窗子,况姨母知道屋中弥漫的满是那药,是以开始未曾让爹同为兄进去,至为兄入内嗅出残留的药味,便也未让爹进,只在门外站着,是以爹对屋内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可还有不放心的?”岳清音另一只手去捉我挡在脸上的手,以令我看着他。

我偏开头,紧紧地闭着眼,脸上一阵灼烧,半晌低声地道:“那药……哥哥是……怎么解的?”

“扎几针便足可解去。”岳清音一句话将这最令我尴尬的问题轻轻抹过。

“爹不知道此事,难道还要留姨母在家里住下去么?”我恨声地道。

“姨母一家明日一早便会离开。”岳清音声音里亦有些不易察觉的怒气,握着我双手的大手不由紧了一紧。

“姨母亲口说的?她肯如此轻易便放弃纠缠么?”我睁开眼睛斜眼儿瞟着岳清音。

“她若还留在府中,只怕大表兄便不仅仅是引咎辞官这么简单了。”岳清音冷冷地道。

“大表兄辞官了?”我怔了怔,“他不是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官途么?”

“你也能看出来么?”岳清音动了动唇角,“然而发生了今晚之事,他唯有以辞官代姨母向你谢罪,从此返回江南老家,再不出现于太平城内。姨母若再计较,大表兄想必便会以死相挟了。”

“他……他何时辞?”我皱了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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