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小吁了口气,却听得他又道:“为兄心中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请教一下灵歌妹妹。”
唔?这个家伙似乎……早就瞄上我了,不可不防。
我提高警惕,轻声道:“燕然哥哥说笑了,灵歌一介女流,见少识浅,怎敢当这‘请教’二字?”
狗官笑着望向我,道:“后羿盛会那日,灵歌妹妹由那画舫上凭空消失,这一点为兄至今也未能想明白妹妹究竟是用了何种妙法,还望妹妹不吝赐教。”
我心中一惊,好个单刀直入的问法儿!这一点确实很令人起疑,岳老爹岳哥哥只怕迟早也是要问的,须想个法子蒙混过去才是。
“这件事是灵歌任性胡为,实在自愧难当,燕然哥哥还是莫要再问了,灵歌只想当它不曾发生过。”我低声道,想打马虎眼儿先混过这只狗东西去再说。
狗官笑起来,偏下脸来望住我,压低声音道:“灵歌妹妹不必自愧,在这件事上为兄是很佩服妹妹的勇气的,试问这世间能有多少女子敢于亲手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呢?若都能像妹妹一般勇敢,悲剧想必会减少许多罢。”
我略感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正对上他那对亮晶晶的眸子。想不到……想不到这个高高大大惹人讨厌的家伙竟然……竟然有着超脱于封建思想的觉悟,竟、竟是第一个能理解我跷家行为的人……我决定,赐予他一个光荣的称号——妇女之友(好像是本杂志……)。
……等等,他这么一说,也意味着我被田幽宇逼婚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那、那岳明皎那晚试探他、被他拒绝同我成亲的事岂不是败露了吗?——嗷!拿肉撑死我吧!我没脸见人了!
太丢人了!这太丢人了!他会把我看成什么人?为了一己之私便想利用他的厚颜女人?嗷嗷!我讨厌他,我讨厌他,为什么我所有的糗事都被他看见都被他知道?!
我低着头羞忿难当,最可气的是这个家伙竟然一直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这反而更令我心内难安!
“燕然哥哥……莫取笑灵歌了,”我咬着牙努力佯作平静,“这件事灵歌已不想再提……”
“唔。”狗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那么来说说那小山村的事如何?”
“那件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还有何可说的?”我狐疑地望向他。
“为兄方才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同一位姓吴的嫂子聊了聊家常,”狗官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又仰起脸来赏那月亮。
我心中不由一惊,这个家伙想从吴嫂那里探听什么消息呢?莫非……
听得他接着道:“吴嫂说,灵歌妹妹在那村中所住的是一位已故的李老太太的房子,于是为兄便随手查了查太平城户藉簿,发现这位李老太太上溯三代皆是单传,其夫家原藉南方,族中更是人丁单薄,三十年前南方瘟疫,举族疫死,唯剩了他一人幸存,因而流落至太平城郊的小山村,与李老太太结为夫妇,膝下有一子,过早夭折。因而这李老太太无论婆家还是娘家都已没了亲戚,只不知……”说至此处他忽然停下步子,探下身来牢牢地望住我,似笑非笑地道:“那所谓的李老太太的侄儿又是从何而来?”
一时间我差点惊得后退几步,定定地望住狗官近在咫尺的脸。
好……好个季燕然!竟然如此敏锐如此迅速地查到了这一步,他、他简直……有些可怕。
我本想装傻说不知,然而他那双黑黑的眼睛望着我,目光似是在说这一次他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决不会罢休的。我稳了稳心神,面色平静地轻声道:“这一点灵歌也不大清楚,灵歌当时只是想先找个地方住下,误打误撞地进了那村子,向那人打听可有房子能住人,那人便将灵歌引至李老太太的住处,自称是她的侄儿。灵歌见那些村民个个淳朴老实,不疑有它,兼之急于安顿,便住了下来。至于这侄儿是从何而来,灵歌却也不知了。”
“喔……”狗官直起身,不紧不慢地道:“为兄去过妹妹所住的那间房子了。”我心下有些紧张,面上则不露声色地继续望着他,见他看了我一眼,道:“听说那房子的屋顶是不久前才修葺的,于是为兄便让几个衙役攀上屋顶去看了看,发现那茅草下面铺的梁子并非斧锯一类的工具砍断或锯断的,因此便扛了一根回城,请教了一下大内高手,那高手告诉为兄,由这梁子的断口形状来看,实际上……是被习武之人以内力震断的。为兄便请那高手当场做了个演示,却不能做到如那梁子上的断口一般整齐。那高手说,放眼江湖,能以内力震断树木者大有人在,然而能做到断口处如刀切豆腐般齐整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是以,为兄认为这位自称李老太太侄儿之人是位罕见的江湖高手,不知灵歌妹妹以为如何?”
这番话我真是越听越心惊,季燕然何等的聪明缜密,一旦被他抓住任何的蛛丝马迹,势必会追查到底,到时只怕……只怕鬼脸大盗他……
我强自镇定地答道:“燕然哥哥说是那便是了,天下之大,处处都可能藏龙卧虎,不足为奇。”
“灵歌妹妹说得是,”狗官点头,忽而一笑,道:“只是为兄不大明白,为何这位高手要自称是李老太太的侄儿,且……灵歌妹妹又为何以李老太太的侄儿媳妇自居呢?”
“以李老太太侄儿媳妇自居是那人教我这么说的,”我做出羞窘的样子,脑子里却念头疾闪,“那人很是好心,因见灵歌孤身一人多有不便,便将李老太太的房子让灵歌住下,因他担心村里乡亲容不下我这外来人口,便说倘若我不恼,便称作是老太太的侄儿媳妇,乡亲们便不会怀疑了。灵歌心下虽认为这么说不大妥当,然而又苦于无处可去,急于寻个地方安身,便勉强答应了……”
“那么灵歌妹妹明日可否去为兄的府衙将那人的相貌描述一番、以令画匠将其画出来呢?”狗官不紧不慢地追问道。
“燕然哥哥要画他的相貌,莫不是怀疑他是什么罪犯么?”我佯作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灵歌妹妹还记得后羿盛会时我们所乘的那艘画舫罢?”狗官忽然转了话题,“盛会结束后舫上不知为何没了船夫,导致这舫一时无人撑篙,只得在湖面上等了片刻,直到从已靠岸的其它的画舫上临时抽调了一位船夫后才得以回岸。事后为兄派人四下找寻那原本安排在我们这艘画舫上负责撑篙的船夫,发现他昏睡在底舱,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只记得盛会开始前他才将画舫撑到了湖面预先指定的位置,便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身上外衣被人脱下,显然是有人点了他的穴道后冒充他的身份混上了画舫。而又据为兄问询过的当时在甲板上的几位当事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