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你别难过了,咱们不吃了,咱们走吧,走,上我家去,不在这个地方了。”丁文革总算反应过来,忙收拾东西,一边用他儿子的口气说着。
孙雪收了泪,用纸巾擦干净脸,3个人往家走去。
这天晚上,琛琛是被孙老师哄睡的,他睡觉撒第一泡尿的时候,叫他爸爸,跑来的又是孙老师,眼睛红红的。他不知道孙老师多晚才走,只记得客厅里的灯一直亮着。
丁文革躺下时,天都快亮了,他下楼去叫了辆出租车送孙老师回家。回来后他躺在枕头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唉!女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啊!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命苦。
他连声叹气,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女人在丈夫出国后自己把孩子带大,离婚后再把孩子送给她前夫和他新娶的妻子,带去美国团聚。这是什么逻辑?她前夫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么能这样绝情?他一直琢磨到琛琛起床,脑子里才变回他的老婆孩子,因为琛琛要吃东西了。
丁文革从床上爬起来,看见床头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睡眼惺忪,他对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模糊起来,对!昨天夜里孙雪说的有道理,徐海燕20多天不回来,又不明不白,躲躲闪闪,也许他岳母知道原因,他一定要去医院问问,这是惟一的办法。
第六章 驯夫宝典
张桂云不在医院里,现在她和大女儿徐海霞面对面盘腿坐在厚厚的纯羊毛地毯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从这封匿名信开始向她大女儿控诉——这些往事刻骨铭心,是长了痂的旧伤,揭起硬痂,里面依旧鲜血淋漓。
那时,海霞和海燕都在上大学,张桂云正处于“家庭空巢期”。整个纺织系统效益不好,她40多岁就被“一鞭子”赶回家了。老太太住在小鲍岛的老房子里。徐治国夏天当的副局长,秋天就分了大套三的房子,一大片单元楼是新盖的,静得吓人。
张桂云手拿匿名信在冷如冰窟的新房子里躺了一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桂云的头“轰”就大了,那时她对待婚变还是脆纸一张,未经千锤百炼。
张桂云放声大哭,谁知,屋子里产生的回音更加重了凄惨效果。哭累了,她又躺下,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里混乱一片,然后再哭,一天滴水未进,眼泪怎么也刹不住。
晚上,徐治国又没回来吃饭,张桂云铺好床,躺进凉被窝里。按婚后的老习惯,她先躺在徐治国的枕头上,焐热了他这边,再挪到自己枕头上睡凉被窝。可是这晚,被窝怎么也焐不热,她感到自己躺在冰凉的太平间里。
下半夜,徐治国开门回来,卫生间亮起了灯,里面“哗啦哗啦”地流水,徐治国在洗漱,当然还要换他的内裤,这是张桂云最近才发现的反常情况。
张桂云大睁着眼一夜不眠,看身边的人熟练地钻进被窝,响起鼾声,像没看见她这个人。
早晨,徐治国一觉醒来,见张桂云呆坐床头,两眼发直,头发蓬乱,眼皮肿成一条线,他才吃惊地爬起来问:
“怎么了?”
张桂云不答,未语泪先流,勉强哽咽着问了句:“谁是曲莉莉?”紧接着“呜呜”哭出了声,徐治国愣了一下,马上就若无其事地说:
“哦,谁是曲莉莉?我怎么知道谁是曲莉莉?”
张桂云把纸条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徐治国看了一愣,突然把纸条一把夺过来,三把两把撕了,很生气地说:
“哦,就为这个,我是那样的人吗?谁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没有的事你也信?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看张桂云不相信似的,他就又严肃起来:“我刚上任,社会上复杂着哪,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陷害我,让我后院先失火再整治我,现在官场太复杂,雇凶杀人的都有,这么点事你就受不了了。”
张桂云半信半疑,抹了把眼泪,要去做饭,被徐治国温柔地制止。这天早晨,徐治国表现得特别殷勤,熬了小米稀饭,煎了鸡蛋,还用雪里蕻拌了个小咸菜,可张桂云根本就没动筷子。临走,徐治国还特意嘱咐她:“别多心了,再睡会儿吧。”
张桂云不可能不多心了。
徐治国走后,张桂云在家哭一阵,想一阵,到夜里又是一夜无眠。她慢慢想起了徐治国的反常举动:他天天半夜回来,回来就换内裤,然后悄悄上床。他有大半年没跟她过性生活了,徐治国不到50岁,他不阳痿,没有前列腺疾病,还被张桂云用好东西补得“拥有一副强大的肾”,那么徐治国这个还没老到失去性能力的男人,会不需要女人?
这么一想,张桂云忽然就开了窍,她不哭了,从床上坐起来。
从此,她变成了《国庆十点钟》里那个叫马丽的女特务。先是在徐治国的外套上发现了数次女人的长发,有一尺多长,直的,而她张桂云是烫成短蘑菇头的,而且发根染不上,有段白。张桂云像法医找证据一样,提着长发在阳光下照了照,就装进塑料袋锁起来。后来她又发现了衬衣上的口红印子,更绝的是,有一次,张桂云发现了卫生间里晾了条陌生内裤,女式的,那不是她娘儿三个的,被她收下,如获至宝。还有几次,闻到她丈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丁香花又像梧桐花的味儿,也是以前没闻过的,让她焦虑的是不知如何收集这些味道。